文|芳小菊
送走店裡的顧客，我剛坐下來要歇口氣，一抬頭髮現門口站著兩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因為不相識，小女孩看向我的目光有點害羞，還有點怯怯的。
我剛想問她們找誰，要幹什麼，那個稍大點的女孩突然喊了我一聲：“姑姑”。
我被喊得有點好奇，這孩子是看錯了人了？還是就習慣這麼喊人？
沒等我回過味來，那女孩又小聲喊了一聲“姑姑”，並且帶著哭音說：“你是我姑姑，我媽媽說的”。
女孩的話嚇了我一跳：
“你媽媽？你媽媽她認識我？她為什麼要讓你喊我姑姑”？
我的腦袋轟然響了一下，緊接著胡思亂想起來，我只有一個弟弟，弟弟家就一個兒子，這兩個小女孩是從哪裡冒出的？莫不是……？
我那只有一個兒子的弟弟，可是整天嚷嚷著沒有女兒的日子過得真沒勁。難道說……？
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家一共姊妹三人，我是老大，身下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弟弟家就一個兒子，我那個不講理的弟妹給家裡生下一個男丁後，驕傲得不行，從此心安理得地做了一隻不再下蛋的老母雞。
看著別人家有兒有女，弟弟眼饞得不行，沒生個貼皮貼肉的“小棉襖”，成了他的一大心病。
而今，忽然間天上掉下兩個小侄女喊“姑姑”，我不得不把她們和弟弟聯想到一起——這熊玩意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難道還留了一手？
我越想頭越大。
為了打消心中的顧慮，我對小女孩說：
“孩子，你們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你們的姑姑”。
我真希望兩個小女孩是認錯人了。
“不，你就是我們的姑姑，我媽媽找你好多天了，媽媽。。。。。”女孩一邊喊媽媽，一邊轉頭往外看。
循著女孩的聲音，一個三十二三歲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她模樣清秀，身材苗條，只是看上去臉色憔悴，神情憂鬱。
女孩媽媽的出現，讓我的心臟狂跳不已，我那不顯山不露水的弟弟，這是在外面生米做成熟飯了？他這是要先拿我開刀，演一出先斬後奏的大戲？。
我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這熊玩意闖了禍，自己做縮頭烏龜，想把我推到前面給他做擋箭牌，我可沒本事對付他家那個母老虎，不行，我得趕緊找他。
我拿起手機正要給弟弟打電話時，那女人開口說話了：
“姐，你彆著急，你大概是誤會了，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你那邊的弟妹”。
“那邊”？我愣了一下，好久沒明白是咋回事。“就是老鞏家那邊”，女人見我有點懵圈，趕緊補充了一句。
一說老鞏家，我立馬明白過來，那不就是我生父那邊嗎？原來這個女人是我那邊的弟弟鞏新國的媳婦。
我長舒一口氣：“真是虛驚一場”！
懸著的心剛放下，我忽然又神經緊張起來：那邊和我們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這女人來找我幹嘛？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找我有什麼事”？我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姐，你不用緊張，我找你沒有別的事，就是讓你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想辦法幫幫我，我的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
女人一邊擦眼淚，一邊接著說：
“這幾年老鞏家發生了若干事，鞏新國和我離婚了，離婚的第二年，他因偷盜進了監獄，被判了十五年。公爹身患癌症去世了，婆婆和一個外地老頭夥在一起過日子。我母親被我和鞏新國離婚氣出病來也去世了，我帶著兩個孩子，談了幾個物件後，因為負擔太重把人家都嚇跑了。親戚朋友告訴我說姐姐善良 ，心腸好，都讓我來找你”。
看著眼前的可憐女人，和那兩個喊我姑姑的小女孩，我的慈悲心腸被勾了起來，真想立馬為她們做點什麼。
可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如果知道我和那邊的人有聯絡，不但得和我鬧個人仰馬翻，還會和我斷絕母女關係。
生父當年那場拋妻棄子，母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我六歲時，母親和生父的婚姻走到了盡頭。生父和一個未婚女孩有了婚外情，還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
女孩的父母帶著她在我家門口大鬧的時候，母親正懷著我妹妹，還有一兩個月就要生產了。
看著打上門來的情人和她的父母，我的生父做起了縮頭烏龜，他躲進屋裡耷拉著頭一聲不吭，任由人家在外面破口大罵。
爺爺聽見門口的叫罵聲，從他的院裡趕過來，一把揪住生父的衣領，把他拉扯到門口，當著眾人的面連扇了他兩巴掌：
“怎麼回事？說！給老子說明白。不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奶奶看到寶貝兒子捱打，心疼地上前護著他，大聲對爺爺說：
“吼什麼吼？不就是大了肚子嗎？只要是咱老鞏家的種讓她生下來就是了，一隻羊牽著，兩隻羊趕著”。
聽奶奶說出這樣的話，生父情人的母親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喝問：
“你們說生下來我女兒就給你們生下來？我們一個黃花大閨女，你一句‘一隻羊牽著，兩隻羊趕著’就隨便打發了？怎麼牽？怎麼趕？得拿出個具體說法，要不沒完”！
生父情人的母親，是村裡有名的官碾子女人，她做事從來不顧臉面，爺爺怕她越鬧越難看，便好言勸慰她，事情已經這樣了，都退一步，咱們兩家商量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再說。
生父的情人挺著大肚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拉著官碾子母親求她見好就收，這麼繼續鬧下去將來還怎麼做人。
官碾子女人一把打掉女兒扯她的手，高聲對我爺爺說：
“三天後等你們的回話，但是我有言在先，要麼你兒子答應娶我女兒為妻，要麼我們告你兒子強姦耍流氓”。
看著官碾子女人揚長而去的背影，爺爺吐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生父給爺爺出的這個難題，是他這輩子沒遇到過的，一邊是善良賢惠，即將臨產的兒媳婦，一邊是大著肚子逼婚的第三者，爺爺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顧及兒媳，兒子說不定會蹲班房，官碾子女人說到做到，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讓兒子娶了情人，那就是傷天害理，要遭人唾罵。爺爺躺在炕上輾轉反側。
奶奶看爺爺一籌莫展，硬著頭皮對他說：
“事到如今，得先自保，咱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蹲班房，要不就讓他倆離婚吧”。
聽奶奶說出這樣的話，爺爺長嘆一聲道：
“咱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生出個這樣的孽子，平白無故和人家離婚，那是要傷天理的。你把那個孽子叫過來，我問問他是怎麼想的”。
生父來到爺爺炕前，不住地痛哭流涕，他說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做傷天害理的事，他是被官碾子女人設計陷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生父當年是個帥氣英俊，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因為是村裡抓思想工作的年輕幹部，他經常要到村民家談心、交流思想。一來二去，生父的情人暗暗喜歡上了他。
生父情人的母親發現女兒喜歡上有婦之夫後，不但不阻止，還暗中為她推波助瀾。
一開始，這個官碾子女人先以談心為名，把生父請到家裡喝了幾次茶，見時機成熟後，在又一次把生父請到家裡談心時，她自己找藉口離開，然後一把鎖將女兒和我的生父鎖在屋裡整整一個晚上。
生父不是柳下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整一夜，該發生的事都發生了。
生父痛哭流涕地解釋，不僅沒引起爺爺的同情，反而被爺爺大罵了一頓：
“少在我面前說些沒用的，連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你讓我怎麼說你？別忘了你是快兩個孩子的父親了，牛不喝水誰能強摁到河裡？這時候後悔已經完了，你現在該想的是如何收場，哭天抹淚有什麼用？站在這裡哭那女人的肚子就能癟回去”？
”他爹，這事不能只怪咱兒子，那娘倆也脫不了干係，要不是她那娘……咱兒子也出不了這等事。要不咱找人說和說和，賠她們點錢，讓她們把孩子打掉，這事不就完了嗎“？
奶奶的話氣得爺爺半天沒喘過氣來，他搖著頭失望地說：
”愚蠢啊，給點錢就打發了，人家還用撕破臉鬧到你家門口？人家讓閨女挺著肚子站在咱家面前，就是告訴咱，人家不怕丟臉。娶了人家閨女，啥事沒有，不娶，兒子就得蹲班房，人家讓咱掂量著辦。咱現在跟人家說給錢了事，那不等於在戳馬蜂窩嗎”？
“這可怎麼辦呀，這不是在把人逼上絕路嗎”？奶奶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生父看自己的母親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一跺腳離開了。
他來到我母親面前，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
“我對不起你，咱們離婚吧，不然我就沒活路了。我知道你賢惠善良，是個好女人，可我已經做下這號事了，你就成全我吧，下輩子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看著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丈夫，母親心中五味雜陳，刀攪般痛苦，她只知道自己長相英俊，風流倜儻的丈夫在外面有不少女人仰慕，沒想到他會荒唐到給人家弄大肚子，更沒想到他會求自己離婚。
母親突然覺得眼前的丈夫是那麼陌生，那麼卑鄙，那麼猥瑣，她鄙夷地看了丈夫一眼，凜然地說了一句：
“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吧，孩子還有一個多月就出生了，生完孩子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下輩子我不用你給我當牛做馬，哪輩子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你這樣的男人不配做丈夫，更不配當父親，孩子我一個也不會給你，我就是要飯吃也要把她們拉扯大”。
我的母親是個性情剛烈的女人，在那官碾子女人和她的閨女找上門來時，她就知道自己和丈夫的緣分走到盡頭了。
母親向來眼裡揉不得沙子，一段被別的女人插進兩條大腿的婚姻，於她而言已經骯髒不堪。與其痛苦的湊合，不如徹底了斷。
爺爺得知母親做出離婚的決定後，老淚縱橫，他愧疚地我母親說：
“孩子，老鞏家對不起你啊。這些年你任勞任怨地為這個家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裡，我們老鞏家沒福分擔上你這樣賢惠、通情達理的兒媳。我這個當公公的關鍵時候不能給你做主，有愧啊”！
在爺爺眼裡，我的母親是最稱職的兒媳，她上敬公婆，下睦姑姐，對不受奶奶待見的老奶奶，母親像祖宗一樣的伺候著，讓爺爺那顆對孃親愧疚的心得到了些許安慰。
母親離開生父家那天，爺爺喝得酩酊大醉，他對自己不爭氣的兒子說了這樣一句話：
“扔了金鑲玉，撿回臭狗屎，你不配做我的兒。兒啊，拋妻棄子，你的厄運開始了”。
我一直很佩服爺爺，他不愧是讀過私塾的人，他那雙哲人般的慧眼，一下子就看透了兒子的未來。
生父在老婆孩子和情人之間選擇了情人，拋妻棄子成了人人鄙夷的陳世美后，厄運真的開始了。
離婚時，母親什麼也沒要，她離開生父家的時候，右手抱著出生不久的妹妹，左手拉著六歲的我。
母親沒帶走一針一線，孑然一身帶著兩個幼小的女兒離開夫家的背影，讓爺爺愧疚了一輩子，也讓很多人淚流不止。
離婚後的生父，娶回情人不到三個月，就生下兒子，取名鞏新國。
離婚後的母親，嫁給了大她十九歲，對我和妹妹視如己出的繼父，後來生下了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再後來，我們全家搬到了縣城，和生父那邊再無任何交集。
有時候偶爾從親戚朋友那裡聽到一兩句關於生父那邊的傳聞，我們也只當沒聽見。
現在，聽那邊的弟妹說起老鞏家這兩年的遭遇，我突然想起爺爺的話，同時聯想到兩個字——因果。
這世上唯有因果不虛，有些報應是來世報，有些則是現世報。發生在生父兒子身上的事，和當年生父做過的事何其相似。
只是這種因果不該報應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更不該讓兩個小女孩受連累。
想到這裡，我同情地問那邊的弟妹：
“你當初為什麼要輕易答應離婚，難道你沒想到帶著兩個孩子的難處”？
“我當初也不想離婚，可我生下第二個女兒後，鞏新國招呼不打就從此人影不見了。半年後他回到村子時，手裡挽著一個打扮時髦，妖里妖氣的小妖精，那個小妖精還住在我家不走了，我不離不行，不離他就家暴我”。
那邊的弟妹邊流淚邊說。
“都鵲巢鳩佔了你也不管？為什麼不想辦法攆走她”？我有點生氣地反問她。
“我想了，但一點用都沒有。我先和那女人幹了一架，把她的脖子上抓出幾道血印子，鞏新國看見後，把我摁在地上暴揍了一頓。我不甘心就這麼捱打，就去找婆婆討說法，可沒等開口，就被婆婆一頓呲嗒，婆婆說我連自己的男人都玩不住，還算個啥女人？讓我有本事就把那小妖精攆走，沒本事就認了”。
那邊的弟妹一說起自己的婆婆就情緒激動起來，她用鄙夷的口氣說：”我婆婆本身就是和那小妖精一樣的女人，她怎能替我做主“。
“你說得對，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你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那邊弟妹的話，又讓我想起從前的事，也讓我想起爺爺那句“兒啊，拋妻棄子，你的厄運開始了”。
生父娶了情人為妻後，爺爺基本上和他斷絕了關係，親戚朋友們也大多不和他來往了，我的幾個姑姑也不再和他一家人走動，生父一家幾乎被孤立，生父也成了孤家寡人。
沒有父母的幫助，沒有親人的幫扶，生父那幾年的日子過得很落魄，小兒子出生後，生父的日子可以用艱難來形容了。
這時，她那個小三上位的後妻因為日子艱難，丈夫無能現了原型。
生父的後妻，因為從小受官碾子母親的影響，本質上就是個好逸惡勞、水性楊花的女人，她從沒想過要好好過日子，好好愛自己的孩子。
大家一致認為，生父的日子過得落魄艱難和她有直接關係。
別人家的女人都是一心撲在丈夫和孩子身上，都想用自己的勤勞能幹讓兒女過上好日子。可她心裡只想著自己，好逸惡勞的她，為了讓自己過得開心，使出了水性楊花的功夫。
一日，生父外出歸來，一頭撞見她正在家裡與男人私會，怒火中燒的生父，順手把屋門關上，一把鎖將她和野男人鎖在了屋裡。然後，又把同村的岳父岳母叫到家裡。
生父的官碾子岳母，當年親手設計了一場讓女兒懷孕上位的大戲，生父為此一直耿耿於懷。
抓了後妻偷人的現行後，生父正好藉此機會一雪當年被官碾子岳母設計陷害的恥辱。
當著岳母的面開啟屋門後，生父一腳把那個正欲往外跑的男人踹倒在地，然後結結實實地給了後妻兩個響亮的耳光。
生父的官碾子岳母一看女兒被打，心疼地護住她，生氣地呵斥女婿：
“你憑什麼打人，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當年不是也偷過人嗎”？
官碾子女人的話，一下戳中生父的痛處，生父不假思索地順手扇了她一巴掌：
“你還有臉說，哪個做母親的會把自己的閨女和一個有婦之夫鎖在屋裡整整一晚上？你女兒大了肚子是她自己願意的，更是你一手策劃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怎麼會做出拋妻棄子的事，被人們天天罵做陳世美”？
後妻做出的醜事，讓生父顏面掃地，從此，他破罐子破摔，開始過一天算一天的混日子。
他的兩個兒子，因父母管教不嚴，初中沒畢業就浪跡於社會，身上染上很多惡習。
攤上一個不知廉恥的婆婆，對哪個兒媳來說也是一種不幸。因為在她看來，兒子置妻小於不顧，往家帶小妖精，根本不算什麼醜事。
在婆婆那裡碰了釘子，那邊的弟妹又找公公討公道，我那嘗過拋妻棄子滋味的生父，生怕兒子和自己一樣做出拋妻棄子的事來被老天懲罰，所以，急忙找到兒子，讓他把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妖精立刻趕走。
可是，生父不但沒管住兒子，還被無情地羞辱了一番：
“你有什麼臉說我，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那點破事，我這是隨你。我不但不趕走她，還要和她結婚，和你當年一樣”。
生父被兒子嗆得無話可說，可他為了不讓兒子步自己的後塵，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勸說他。
生父對自己的兒子說了幾乎和爺爺當年一樣的話：“兒啊，拋妻棄子要招厄運的”。可他的兒子和他當年一樣，已經鬼迷心竅地聽不進一句肺腑之言。
他張狂地對老子說：
“你認為我像你一樣，什麼本事也沒有，一輩子窩囊地活著。就憑我的人才和長相，到哪裡女人都圍著一大群，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讓她快點騰地，別耽誤我生兒子”。
被兒子毫不留情地揭瘡疤，讓生父感到羞愧難當，自己上樑不正，下樑豈能不歪？他灰頭土臉地尷尬離去，從此對兒子不管不問，任由他隨便胡來。
在母親的縱容下，生父的兒子連家暴帶羞辱，硬生生地逼著老婆和他離了婚。
離婚後，他與小妖精雙雙離開了村子，人們再聽到他的訊息時，他已經被判了十五年徒刑。
原來，他帶回的那個小妖精，是一個盜竊團伙的小頭目。
那個盜竊團伙專門偷盜高檔轎車，一次盜竊時，生父的兒子被抓住，為了保住用拋妻棄子換來的小妖精，他自己一個人頂了罪。
小妖精讓他頂罪時，承諾一定會等他，誰知他前腳剛進牢房，小妖精後腳就投入別人懷抱了。
“離婚後你去了哪裡？有沒有再找”？聽那邊的弟妹說完離婚經過後，我心生可憐。
“離婚時，我什麼也沒要，只要了兩個孩子，因為一無所有，走到哪裡也不受待見”。那邊弟妹的話讓我心中一顫，又一個什麼也不要的女人，像極了我當年的母親。
“剛離婚時，我母親還在世，母親在我就有去處，可是母親因為我被婆家趕出門氣得生了一場大病，母親病倒後再沒起來，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母親去世後，父親整天唉聲嘆氣，不停地酗酒，我的兩個女兒一看見姥爺酗酒就嚇得哇哇大哭。為了不讓兩個女兒受驚嚇，我後來搬出了父母家“。
那邊弟妹的一番話我感同身受，當年母親帶著我和妹妹回孃家時，和她們娘仨的處境一模一樣。
姥爺是個臉面大於天的人，女兒離婚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孃家，對他來說是種莫大的恥辱。他把父母離婚的錯誤都怪罪在我母親頭上，他說是我母親沒本事，才讓別人搶走丈夫。
母親是在走投無路時，遇到我繼父的，要不母親怎麼會在二十五歲的華年，嫁給四十四歲人到中年的繼父？好在，我們母女是幸運的，繼父是世上最好的父親，他給了我們母女力所能及的幸福和愛。
想到這裡，我問那邊的弟妹：“你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當然，再找的時候一定要把眼睛瞪大”。
“搬出父母家後，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和一個男人走到了一起，剛開始，他對我和孩子都挺好，可新鮮勁過後，他對孩子有了厭煩情緒，兩個女孩一吵鬧他就大罵不止。我自己受點委屈不要緊，不能眼瞅著孩子受委屈。和男人分手後，我帶著孩子住在朋友的老房子裡，最近朋友家的老房子要拆遷，所以……”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我把兩個小侄女拉到面前，看著她們就像看著當年的我和妹妹，我的內心翻騰不已，無比糾結。看著她們不管，我於心不忍，想管，母親像座山一樣擋在面前。她們的親奶奶畢竟是搶走我母親丈夫的情敵啊。
“姐，我現在能依靠，能信得過的人只有你了”。女人無助地看著我，眼中滿是期待和懇求。
“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難道你不怕我拒絕？咱們可是從來沒見過面，也可以說是非親非故”。我故作嚴肅地說。
“怎麼能說是非親非故呢？你的兩個侄女聽說要來找你，高興地好幾天沒睡著覺，姐妹倆都說你是她們的親姑姑”。
那邊的弟妹，不，是自己弟妹的話深深打動了我。
血緣，是這世上最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為了面前這兩個陌生，但有血緣關係的小女孩，我只有對不起自己的母親了。
我把兩個小侄女抱在懷裡，柔聲對她們說：“有姑姑在，一定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了”。
為了兩個陌生的小侄女不再像我當年一樣到處受委屈，我願意在母親面前捱打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