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天興洲成為熱門打卡地。甚至太過火爆，
從去年底開始天興洲已經不讓外人開車上島，許多人的春天露營計劃泡湯
。
人人都愛天興洲。秋冬白沙一望無垠，“限定海灘”刷屏小紅書，越野愛好者封它為“撒哈拉沙漠武漢分哈”，老法師架著鏡頭等待候鳥，還有夏天吃不完的西瓜。
它是沙灘、是大漠、是瓜洲，是武漢人追捧的“網紅小島”，然而，
很多人不知道，天興洲差點就沒了。
據史料記載，大約在
1830年代，如今的天興洲開始出現
。青山腳下新添了新沙洲，被命名為“添新洲”，也曾稱“天星洲”。
天興洲“體型”在誕生後基本保持穩定，只是有些發福，由長條狀增大為橢圓形，大概是因為長江泥沙增多。
偌大天興洲，怎麼差點就沒了呢？這要從它的出生說起。
沙洲輪迴的“買家秀”
萬里長江在武漢拐了一個大彎，河灣頂點在青山鎮和對岸的武湖，青山鎮是凸岸，武湖是凹岸。對於河灣，
凸岸常常有泥沙淤積成邊灘，邊灘擴大後又被水流切割形成江心洲
。
武漢天興洲就是這樣誕生的，青山一側淤積成灘、長江水流切割成沙洲。
江心洲誕生後，洲的凹岸會逐漸侵蝕退縮、凸岸淤積增長，沙洲向河流凹岸移動。最終沙洲併入河岸，一個輪迴結束。
沙洲輪迴的“賣家秀”，完整過程是這樣的
天興洲也是如此，如一葉扁舟在滾滾長江裡搖曳，不斷向漢口靠攏。
天興洲剛誕生時，與青山鎮之間的河汊不寬，就像峽谷，因此該河汊被稱作
青山峽
。
1950年代，青山峽（右汊）水量開始超過左汊，並且差距逐漸擴大。1980年代，右汊已經佔據絕對優勢，
天興洲最終從青山側溜到了漢口側
。
如今寬闊的青山峽，橋為青山大橋
曾經有人預測，20世紀末，天興洲左汊河道會徹底消失，沙洲被漢口“攬入懷抱”
。不知是漢口魅力不夠，還是青山施了魔法，天興洲至今也沒有並岸，還是漂在長江中。
由於河道淤積變淺，每到冬季枯水期，漢口這邊的河道形成大片沙灘。
沙灘表面被河水沖積成波浪狀，高低起伏。低窪的地方積水形成一個個小水坑，如果不特別說明，還以為是
阿拉善
的沙漠湖群，或者是
柴達木盆地
的鹽湖。簡直一秒闖入西北大漠。
大約在1865年，天興洲開始有人居住
。據說早期一位
姓曾的人
帶著三個兒子首先上島居住，以種西瓜為業，於是洲上居民以曾姓為主。又有說法，早期人們在豐水季節上洲打魚，枯水季節則在洲上種地。
1949年以後，天興洲大規模圍墾，成為武漢市瓜果生產基地，號稱“
瓜洲
”。
“瓜洲”並非浪得虛名。天興洲由泥沙堆積而成，
沙土肥沃
，
晝夜溫差大
，遠離汙染、生態良好，又不時有洪水淹沒帶來新的泥沙。
就像埃及尼羅河氾濫形成良田，這裡成了武漢的寶貝疙瘩。
上世紀80年代，天興洲西瓜種植達到高峰，面積2萬畝
，佔據沙洲大半。天興洲西瓜則佔據了武漢近20%的西瓜市場，甚至
天興洲的瓜還被寫進了小學校歌裡
。
那時青山江邊到天興洲也就800米，一些水性好的人直接遊過長江，跑到天興洲上偷西瓜吃。
後來外地西瓜湧入武漢，洲上連續種植西瓜又消耗了地力，再加上連續的大洪水影響生產，
天興洲的西瓜由盛轉衰
。最少時，天興洲西瓜種植面積不足高峰期的十分之一。
但此時也正是天興洲旅遊的第一次興起
。改開後不久，生活越來越好的武漢人流行去郊外遊玩，天興洲上香甜的瓜果、涼爽的風、廣闊的“草原”……都讓人們趨之若鶩。
在當時的城市規劃裡，也計劃把天興洲打造成“旅遊島”“江心綠洲”，甚至2004年還引進了韓國財團，
準備投資10億開發天興洲
。
但因為洪水威脅等各種原因，開發天興洲並沒有變成現實。這一耽擱，就到了現在。
天興洲地勢低窪，自1949年以來已被淹沒至少15次，
平均每5年淹沒一次
，心疼。因為天興洲一邊生長、一邊消失，所以它的地勢沒法長到很高。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人們為了抵禦洪水，在天興洲修建了一圈圩堤。島上村莊、民居則沿著地勢較高的圩堤分佈。
天興洲南岸的圩堤是居民第一選擇
，這裡離江對岸青山僅500多米（豐水期）。
江水侵蝕讓靠近青山的南岸不斷崩退，與此同時，天興洲北側泥沙淤積擴張。
原來緊鄰江水的北岸圩堤竟成了沙洲的C位中心線，居住在南岸的居民基本上也搬遷於此
。
這就是如今洲上村落位於沙洲中心的原因，而與村落平行的一列池塘則是之前的河汊演變而來。
位於天興洲中心的村落
除了向漢口移動，天興洲也向下游漂移。80年代，天興洲豐水期的洲頭還在建設二路以上，十幾年後，洲頭已經後退到和平公園以下。
十幾年裡，天興洲溜出去一站多地鐵。
1998-2002年連續大水之後，為了把天興洲留在原地，保持長江航道穩定，保障天興洲大橋的安全，
天興洲洲頭建起護岸、護灘，相當於給沙洲戴上了堅固的頭盔
。
最近20年裡，天興洲洲頭不再往後退了。所以並不是青山施了魔法，而是人們鎖住了天興洲。
沙洲算是保住了，但洪水的威脅並沒有遠去。
現在天興洲圩堤的高程為28.5m
，而2016年武漢關水位曾達到28。37m，2020年更達到了28。77m。雖然比1954年的29。73m、1998年的29。43m低不少，但那兩年的洪水期，天興洲都被淹沒。
2020年夏天，天興洲扒口行洪，整個沙洲一片汪洋，僅剩大堤、樹梢和屋頂還在站崗，宣示著沙洲的存在。洲上村民不得不遷到岸上避難。
其實早在1998年抗洪之後，天興洲所屬的洪山區決定將洲上數千居民遷出，減少洪水造成的損失。大部分居民搬遷至北洋橋附近，建起新居——綠島小區。
小區離天興洲10多公里，對於在洲上種地的居民來說，相當不方便。所以，很多年輕人進城務工，老居民則仍舊長期住在洲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時，天興洲的西瓜也基本從市場上消失了。
沉寂多年後，為了
復興天興洲西瓜
，武漢開始引進和培育優質品種、改進生產技術，甚至吸引來不少外地人來此種瓜。“瓜洲”迎來了第二春。
在武漢市農科院與瓜農們合作建立的“瓜博園”裡，有100多個國內外優良的西甜瓜品種。透過選育，他們挑出品質最佳、最適合天興洲的品種推廣種植。
有的西瓜瓜瓤五彩斑斕、香甜可口，名叫彩虹瓜；有的西瓜個大皮薄、水分充足，叫麒麟瓜；有的西瓜雖小，但瓜瓤香脆，水靈靈、甜津津，叫武農8號……
除了西瓜，洲上還有羊角蜜、白沙蜜、檸檬瓜以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香甜瓜果。當然，各種新鮮的蔬菜也是應有盡有。
如今，天興洲的西瓜再次成為大家的心頭好，甚至獲得了外交部的推介。
另一方面，
天興洲的美也被二次發現
。
除了香甜的瓜果和鄉村風景，很多人來到洲上，只為一睹“大漠”景觀或是海灘風情。
當枯水期遇到晴好的天氣，大風捲起沙塵漫天飛舞，說是大漠一點都不為過。從岸上遠遠望去，天興洲與對岸的建築更像是海市蜃樓。
微風輕拂的傍晚，很多人會在洲上支起帳篷，看夕陽沒入漢口的樓群，看金色的陽光灑滿廣闊的江面，看夜幕從青山徐徐展開，看華燈與星光佈滿夜空……
有的人喜歡安安靜靜，或者在水邊釣魚，或者拿著望遠鏡、照相機靜靜觀察，希望能捕捉到珍稀的鳥類。
有的人也喜歡玩點刺激的，比如開著越野車在沙灘上衝沙，或者啤酒配燒烤，又或者橫渡長江……
這幾年，天興洲似乎有點過火。
一些人在洲上玩耍過後，留下一地的垃圾；有的人侵入鳥類棲息地，干擾了候鳥們的生活；更有一些人玩越野發生事故，以至於天興洲不再對洲外車輛開放，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
但“關閉”也許不算是壞事，至少可以給我們時間思考，
鎖住天興洲的身體之外，如何留住它的綠心
。
EDITOR
編輯
PHOTO
攝影
DESIGN
設計
王朝陽
黃大頭/陳丹妮/廖晨陽
Ed
TOPIC
今日話題
天興洲的什麼最吸引你？
EDITOR'S PICK
編輯 PICK
CONTACTS
來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