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1960年代末的媽媽,對於恩施城的記憶,要從一種叫藤包的物件說起。
那些青春往事,哪怕已隔多年,始終如神秘城堡裡的蝙蝠,在她的回憶裡晝伏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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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是大時代的青春期,也是我媽媽的青春期。在她的記憶裡,那是一段向上的、建設的、活潑的時光。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進山村時,媽媽才十來歲樣子。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落實到戶,村裡人的日常不再由生產大隊安排。
農閒時,媽媽她們姐妹倆就上山扯青藤,回家煮了剝皮晾乾,再手工編成四四方方的藤包。
攢夠上十個後,姐妹倆就進城售賣,然後換取家中所需的油鹽醬醋針頭麻線,闊綽時還能扯塊花布。
城裡最時興的花色樣式,就這樣慢慢被帶回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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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媽媽對城市的幻想,和如今對當初的回憶一樣,都顯得有點飄渺。
當時進城,大部分時候全靠步行,二十多公里,必須要當天去當天回,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旅社,當然更沒有那個開支。
城市,是城裡人的城市……她說,還有一些人更艱辛。
記得,某次遇見一個從村裡挑一擔粽子葉進城的,一整天沒人買,最後只得扔進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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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擴張很快,街道漸漸有了色彩,尤其是夏天,城裡人穿碎花布的裙子,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看得呆了。
街巷邊,有些店鋪,飄出一陣一陣的甜香,哪怕是在炎夏,這種混合著灰塵的甜香,也足以讓人沉溺,彷彿是個新的世界,馨甜如夢境。
當然,後來搞清楚甜香味來源於汽水之後,一般只會捂緊口袋,趕緊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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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清江橋,已經連通了老城和舞陽壩,紅旗理髮廳的招牌,很高很大。
在橋頭的照相館,兩個穿白色“的確良”襯衣的姑娘,依在母親身邊,攝影師鑽進紅布罩裡,砰的一聲,按下快門……
那是外婆的最後一張照片,媽媽和大姨的樣子,懵懂可愛,短辮伏在耳邊,神情靈動輕快。
第二年,外婆去世,兩姐妹的少女時代,也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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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看電影,都要到鄉公所,白天趕場,夜晚放電影,露天的,一塊白色的大幕布一拉,神奇的事兒就發生了。
當年到處打電影的小夥子,不曉得幾受歡迎。
條件好的,騎著永久牌兒28式腳踏車去看電影,洋氣完了,後排座位,姑娘們搶著上。
當時路遠的人家,只要曉得了訊息,即便打著火把也要來,三山五嶺的男男女女,好似火紅的游龍,在山崖間跳躍。
1982年,《少林寺》上映,村裡的年輕人,等不及放映員從城裡把片子挑回去,就餓虎撲食一般,直接從村裡湧進城來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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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被媽媽講起的,是1983年夏天的建州典禮。
那個年代,對於精神生活極度空乏的鄉村青年來說,建州典禮無疑是前所未見的大事件。
天空中稍有亮光,即從村裡啟程,全程一二一,進得城來,已經日上三竿。
過南門橋,轉彎上六角亭,南城門洞邊上,吃上一碗麵條,再由大十街到小十街,男男女女,三五成群,人流逐漸匯聚。
二街,算得上是第一代恩施的CBD,那時候叫河壩裡、北門河壩,開旅社的、開館子的、服裝鞋帽、糖果點心一應俱全。
媽媽跟姐妹們隨波逐流,眼前的一切,都新奇得很,彷彿西洋景兒一樣!
沿河邊上清江橋,媽媽個子小,她說腳根本沒沾地,硬是被人群擠上去的。
順著人流,到了河對岸的舞陽壩體育館,啥也不用幹,就是看鬧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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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生活在今天的你我,會徒步近50公里,去湊一場勞什子熱鬧。
而媽媽每次講起這段往事,眼底仍然有光閃爍,話裡話外充滿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熱情。
後來,看了一些那個年代的其他故事,我終於慢慢理解。
或許,這就是她們那一代人的高光時刻吧?對生活充滿無限熱情,對未來抱以無限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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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奔流,數十年轉眼倏然遠去。
每次逛到老城,在那些昏黃的燈影裡,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去想,媽媽記憶中的青春年代,是否還有跡可尋?
前幾天,聽說和潤城星和裡的沉浸式下沉廣場,將以
“老城·六街十巷”
為名,重現1980年代的恩施老城市集。
回家和媽媽聊起,她說,想做成這事兒的老闆,恐怕也是60、70年代出生的人吧?別的先不講,光有這份心,就不容易喲。
我突然蠻期待……
原創 |
作者:
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