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丨張利丨孟建民訪談——從王建國的建築思想與作品談起丨技藝築基,博雅營境:王建國

孟建民訪談——從王建國的建築思想與作品談起

Interview with MENG Jianmin: Dialogues on the Architectural Ideas and Works of WANG Jianguo

張利/ZHANG Li

作者單位:

清華大學建築學院

1 同窗影響

張利:

雖然這個問題有點“跑題”,但我們無法拒絕這種誘惑。您與王建國院士不僅曾經是同班同學,而且曾經是同宿舍的室友。這實在是當代中國建築史上的一段美好的“插曲”。您認為這個“插曲”僅是現象上的巧合,還是有其實質上的必然性?再追問一下,能否請您談一下從今天回看,在同窗時代,王建國院士給予了您、以及您給予了王院士怎樣的相互影響?

孟建民:

這個可以說是一種緣分。王老師和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就是在進入大學之前就已經受過正規的美術訓練,都是對藝術和人文特別感興趣的學生。所以在考大學時, 對我們來說,如果不是考藝術類專業而是考理工類專業的話,建築學肯定是不二的選擇。這個特點也就從某種程度上決定了我們之間的緣分。

當然這種緣分除了你說的“同窗”和“同宿舍”以外, 還有一個你不知道的,就是在當時的專教裡,我們兩人的繪圖桌剛好是一前一後挨著,我在前,他在後。我回過頭或者他往前一步就能進行交流。你能夠想象這種緣分帶給我們的交流深度與強度。我們不僅討論繪圖板上的設計相關問題,也討論與建築史、藝術史和哲學相關的問題。王老師很年輕時就有很廣泛深入的閱讀, 所以在與他的交談中我總能獲得很多的啟發。而我對空間形態的想象和執著應該對我們當時的彼此交流也是非常有益的。

我也不認為這種緣分純粹是一種巧合。出色的大學環境是集聚志同道合的同代佼佼者的典型場所,而發生在這種環境中的大學教育又會為這些人的未來事業成長打下堅實的基礎。故而在這種環境下,優秀學生集聚的機率和未來成才的機率都是很高的。你所說的“巧合”背後是有它的必然性的。

2 工作尺度

張利:

王建國院士從較早開始,就把注意力從熱點建築上轉開, 放在城市設計尺度的工作上,這在當時是需要相當的魄力的。您認為引發王建國院士關注點轉換的原因是什麼?在您看來,王建國院士在這一尺度上的長期工作為中國城市與建築造就了哪些變化?

孟建民:

1980-1990年代確實是大多數中國建築師關注形式語彙的時期,那個時候後現代、解構等正在國外盛行的潮流透過各種方式傳到國內,引起相當廣泛的關注。如果你看那個時期的大學生競賽和青年建築師參加的方案競賽——應該注意到,當時可沒有今天這樣從大學本科就開始的廣泛國際交流——你就能看到這種廣泛的興趣的存在。從這一點上講,王老師在理論研究上的特點就使他與眾不同了。他不會簡單地追隨潮流,而是會進行比較系統化的思考,再決定自己的努力方向。他在很早就發現了與工業化程序相伴的城市化程序應該是具有世界性的普遍規律的,所以他早就把視野放寬到單體建築以外的城市範圍,去研究城市形態和城市公共空間。這在當時可能有點“冷門”,但在今天看是非常重要的基礎性工作。他寫的城市設計方面的著作在今天還是很多從事城市設計的人的必讀書目,這個意義是毋庸置疑的。

我個人是早些年聚焦在單體建築上,現在開始把關注點轉向城市,這個路徑和現代主義時期之後的很多建築師是一致的。王老師的路徑是不同的,他是先關注城市,最近開始把他的城市設計理論應用到很多單體建築的實踐,創作了很多優秀的作品,很多就是在你們這一期專輯裡刊登的作品。這條路徑是很有特色、很值得研究的。

3 建築教育

張利:

您和王建國院士都持續在建築教育上投入大量精力。王院士一直在高校一線工作,而您長期以多種方式對建築教育予以支援關注,包括領導對中國職業建築師的終身教育、指導中國建築學會學生工作委員會的工作等。作為在中國建築實踐一線的領軍者,您能否從“用人”者的角度,談一談對王院士作為“育人”者在建築教育理念上的特點?

孟建民:

你這個話題提得好。確實是這樣的,王老師和我都一直關注學生、關注建築教育。當然他一直是在高校的環境裡工作,而我是在設計院的環境裡。不過可能是受當時我們上學時理念的影響,我們對建築教育一直具有濃厚的興趣。

如同前面說的,王老師是個理論思考深刻、善於系統性歸納與總結的學者,他的這個特點使他總能夠從宏觀的視角來思考建築教育的大勢,對不同細分領域的新走向進行融合。他一直強調學生的人文藝術修養,也就是“博雅教育”,但同時又能把代表性技術進步方向的新鮮營養有機地納入到教學體系裡,使建築教育既不會僵化陳腐,又不會為了追求時髦而喪失本色。我得說,得益於王老師的這種教育理念,他所倡導的建築教育保持了一種健康進步的狀態,對我們的時代要求給予了相當出色的迴應。

作為一個“用人”者,我一直和王老師保持密切的交流, 與他討論建築院校應該培養什麼樣的畢業生,建築行業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儲備。我們在很多問題上是具有共識的, 比如建築人才必須具備紮實的人文素養,必須具備堅實的社會責任心,必須對新的科技發展有開放的心態和積極的應對能力,等等。

4 未來城市

張利:

您最近非常關注未來城市與未來建築,深圳作為一個新興的世界性科技創新城市,也為關注未來的人提供了最好的環境。您認為未來城市與建築的關鍵技術突破會產生於哪些領域?王建國院士的城市設計作品有哪些方面與您所期待的未來城市不謀而合?

孟建民:

未來城市的確是我最近一直關注的話題,在科技如此迅猛發展的今天,建築師如果不去擁抱未來,還停留在傳統的舒適區裡,肯定是沒有希望的。事實上,在深圳這個很年輕的城市裡,如果你不關注未來,你和這個城市也是不合拍的。

我所關注的未來城市是關於我們未來的生活方式的,在這方面新的技術,包括數字的、綠色的、智慧的等等,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機會。你所熟悉的我們開發研製的室內模組化臨時衛生間就是很典型的一種技術整合。我最近也在大尺度的城市佈局上探討未來城市的模式,比如我主持的深圳未來園區的整體城市設計,就是一個整合化的、針對下一代創新型園區的綜合探討。

王老師的人與自然共生的未來城市理念我非常認同。如果建築停留在一種對自然的消費狀態,那麼整個城市不會是可持續的,我們的行業也會與人類的整個發展趨勢不符。王院士在他最近的區域規劃或大尺度城市設計中, 一直在強調城市中自然的介入,及城市人工環境對自然的更小干預,我認為這就是未來的城市必須具備的性質。

現在大家都在積極謀求碳中和,我認為碳中和不僅是技術層面的,也是規劃和設計層面的。與自然協調統一的城市模式,肯定是最有利於碳中和的。

5 畫意與自然

張利:

您和王院士都擅長繪畫,都是建築師畫家。我們從您們的畫作中也能看到某種心有靈犀的對話。您如何看待王院士的繪畫和他的鄉村建築的關係?

孟建民:

又回到繪畫了。你說得對,我們倆都喜愛繪畫,而且可以自信地說,我們倆都畫得不錯。如果一定要在這裡再找到些各自特點的話,可能王老師的繪畫更具中國傳統江南地區的文人氣質。他最近很多在鄉間的或自然環境中的作品其實就很好地體現了這種文人氣質。簡單的坡屋頂、自然的建造邏輯就把整個建築的形態勾勒出來,但建築的空間環境層次很豐富,與自然、特別是江南水鄉的自然環境相得益彰。

6 展望與期待

張利:

您和王院士不可否認地處於當前中國建築學界與業界的頂層領軍位置,也因之不可避免地對中國城市建築演進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您個人對您的同窗好友王建國院士在未來的時間中有著什麼樣的展望與期待?

孟建民:

如同前面說的,我們彼此之間的交流一直是密切的、不間斷的,也一直在彼此勉勵。我對王老師的期待、或他對我的期待其實一直存在於我們的交流裡。

如果一定要在這裡說一下的話,那可能有兩點:

第一,期待王老師更多發揮他個人的影響力,推動中國建築和中國建築教育在當今的變革時代下成功完成自身的轉型。我們前面已經說了很多的關於未來的話題了, 但其實不是光有改變就能夠適應時代的變化的。建築學的歷史那麼長久,一定是跟隨文明程序有所變、也有所不變的。我想我們中國的建築師和建築學者需要敏銳的洞察力,也同時需要穩健的定力,既不可僵化,也不可偏頗。王老師的學術特點正是守正創新。從這個方面講, 他應該在這個建築學面臨變革的時代充分發揮作用。

第二,期待王老師創作出更多的好作品。王老師在學術生涯的前期並未把主要精力放在建築創作上,而是更多放在理論建設和城市研究上,這其實多多少少有些委屈了他建築創作的才華。近期我們終於看到了王老師把相當的精力投入到了建築創作上,優秀的作品也相繼湧現。作為他的建築同窗,我當然期待王老師會持續下去,把他建築師的才能充分發揮出來,在我們這個時代的中國當代建築圖卷中留下更多的筆墨。

本文引用格式:

張利。孟建民訪談——從王建國的建築思想與作品談起[J]。世界建築,2021(10):23-24+128。

全文刊載於《世界建築》202110期。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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