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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了一個悶炙浮躁且悠長的夏季後,隨著幾場滴答滴答的淅瀝落雨,窗外的溼潤小風又送來了桂花的幽香。
▲ 陸曙 攝
惜乎,桂花的花期太短,也就數日光景便散金碎銀地化作塵泥而去。
為了留住這一年一度的驚豔邂逅,人們想盡辦法將其揉進各類吃食中,諸如桂花圓子羹、桂花赤豆粥、桂花糯米藕、桂花糕……而要說到最能體現它們香、醇、濃、厚之特點,也最宜與秋光緊緊拽在一起的,非桂花酒莫屬!
在吾鄉,老一輩的人在秋日是要喝一點桂花酒的。就像我的外公,過去每至秋涼時節,照例會在家中小酌幾杯。
說起桂花酒的歷史,可謂悠久。明人高濂撰寫的《遵生八箋》中,曾提到過制花酒的一種方法:“十月採甘菊花,去蒂,只取花二斤,擇淨入醅內攪勻。次早榨,則味香清洌。凡一切有香之花,如桂花、蘭花、薔薇,皆可仿此為之。”
通俗點說,就是把花投入尚未濾過的酒糟和酒中,而後用重壓法完成榨酒,使花汁與酒液相互融合。此種方法,在今人看來可能過於繁瑣。
現在常見的桂花酒,大致上可分為兩個流派:一類是把桂花加到米中一起發酵釀製;另一種則是釀好酒後摻入桂花。但無論何種方法,選花都是關鍵。
初開的桂花,就像才灌漿的穀子,缺少一種成熟的香味;而凋零之後才收集的花,香氣又衰敗得差不多了。只有那種剛好開繁,滿蓄了天地靈氣的桂花,色正味香,制酒最宜。
記得我讀書那會,班裡有位小名叫“阿良”的同學,家裡院子的一角,栽有一株偌大的桂樹,據說在他父親小時候就有了。每年一到樹上密密匝匝的碎金透過圓潤肥厚的葉片,閃爍著耀眼光芒,沁人香味直往人身上撲的時令,他便會邀我到院中,準備迎接桂花的芳駕了。
先在樹下鋪好大大的席子,繼而用竹竿輕輕敲打著桂枝。那飄下的花雨,會“撲撲簌簌”地像夜幕中跳動著的星星般,經我的髮梢、脖頸窩,最後落到地上的席子間。整個過程,不僅香還很美。
收下的桂花,帶回家中交由外婆處理。除了一部分用來醃糖桂花外,剩下的便是制桂花酒。
印象中,外婆每次都是先仔細揀淨桂花中的雜物,將它們攤到竹匾上,置於陰涼處晾乾後,再放入事先備好的高粱酒中,並調入研碎的冰糖,封口後存到陰涼處。等上一段時日,待桂花精髓深入五穀魂魄之時,即可啟封享用。
揭蓋的瞬間,一股從瓶口奔突而出的濃烈桂香,會撲得人滿面滿懷。再瞧那呈淡琥珀的酒色,於燈光下熠熠生輝,極富詩意。該種誘惑,使得當年的我,不止一次地偷喝過外公的桂花酒。
原本辛辣的高粱酒,在冰糖的浸染與花草氣息的襯托下,不僅失去了愣頭愣腦的衝勁,還甜中帶香,醇厚柔和到滿滿當當。小溪般順著舌尖流進喉嚨後,只留下一股既清且濃的香,於熱氣上升的胃腑和漸漸發熱的耳面縈繞。
光陰似箭,一晃外公故去已有多年。但他老人家當年品桂花酒的音容笑貌,始終流連於後輩心中。亦因此,桂花酒的故事依然在我家繼續著,從舅舅、姨夫直至如今的我。
每年到了薄薄雲霧被柔和月光映得紗一般的季節,我就會坐到窗前,斟上一杯自釀的桂花酒,小口小口地呷。於這秋之意境中,陶陶然呷出綿長人生的歲月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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