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故事 恪守禮制——一個老官仔的進階秘技

西晉人王祥,在中國大大的有名,位列二十四孝。

《晉書·王祥傳》載,

祥性至孝

。王祥這個人特別孝順,已經到了孝無可孝的地步。

王祥的親孃早逝,繼母朱氏不是善茬子,經常在王祥老爹跟前兒說王祥的小話兒,說得多了,老爹就有些不待見王祥了。但是,王祥對父母該怎麼孝順還怎麼孝順,毫無怨言。王祥家裡養牛,清理牛糞的事兒都是王祥來幹。父母生病了,王祥盡心照料,衣不解帶;湯藥熬好了,一定先親口嘗過,再端給父母。天寒地凍,繼母突然想吃鮮魚,王祥來到河邊,河面已經上凍,王祥脫下外衣,準備砸冰捉魚。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河面上的冰突然裂開,嗖嗖躍出兩條大鯉魚來!王祥抱著魚回家給繼母燉魚湯。

歷史故事 恪守禮制——一個老官仔的進階秘技

【臥冰求鯉】

注:《晉書·王祥傳》原文是:母常欲生魚,時天寒冰凍,祥解衣將剖冰求之,冰忽自解,雙鯉躍出,持之而歸。這個事兒被後世訛傳成王祥脫了上衣臥在冰面上,想用自己的體溫把冰融化,然後再捉魚。成語“臥冰求鯉”就是這麼來的。

王祥的繼母么蛾子挺多,吃完魚,喝完魚湯,又想吃黃雀燒烤。王祥正琢磨怎麼抓黃雀,不成想,突然間飛來數十口黃雀,排著隊,喊著號子,呼啦啦撲到王祥的帳幕之中。王祥一點兒沒客氣,拔毛剖腹醃製孜然辣椒麵兒,烤得外焦裡嫩香噴噴的,端給繼母。

歷史故事 恪守禮制——一個老官仔的進階秘技

【這玩意兒味道不知道咋樣?】

這幾件事兒,立即在鄉里頭傳開了,大家一致認為,這是王祥的孝順感動了天地啊!

當時正是漢朝末年,天下大亂,王祥帶著繼母和弟弟到廬江避難,隱居了三十餘年,州里、郡裡徵召他當官,他堅決不幹。繼母去世之後,王祥守喪,至純至孝,恪守各種守喪的規矩,餓得面容憔悴,眼冒金星,不拄著柺杖都站不起來。

此時,王祥已經年屆六十,名傳天下,終於被請出來做官了。七搞八搞的,王老漢先後做了曹魏政府的大司農、光祿勳、司隸校尉、太常等職務,並且封了侯。時不時的,王老漢還給當時的皇帝、高貴鄉公曹髦講授聖王如何治理天下的道理,從皇上到大臣,都聽得相當激動,紛紛下決心要好好幹工作。

甘露五年(公元260年),皇帝曹髦實在受不了大將軍、相國、晉公司馬昭的壓迫了,帶了一夥兒人去找司馬昭拼命。結果當然很悲催,曹髦被司馬昭的手下一矛紮了個透心涼。

皇上死了,朝臣都很悲哀,王祥更是哭得昏天黑地,邊哭邊喊,

都是老臣我的罪過啊

!王老漢哭得這麼入戲,搞得其他臣子都很慚愧——論起哭功,騎著火箭也趕不上老王同志啊。

歷史的弔詭再次上演,史官筆鋒一轉,記下一句話:

頃之,

拜司空,轉太尉,加侍中。

這“頃之”二字,把這個老官仔的真實嘴臉,表現得淋漓盡致。

以致於我讀到此處,突然迷惑了。王祥老漢,當你在哭皇上曹髦時,哭得痛不欲生,哭得天地變色,哭得朝臣汗顏,

你究竟在哭什麼?!

哭完了,抹抹眼淚,理理鬍鬚,整整衣袖,撣撣灰塵,立即當了司馬昭的司空、太尉!你是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啊!

繼而,我突然醒悟。皇上死了,王老漢痛哭,

並不是因為他很悲痛,也不意味著他想查究皇上的死因

。王老漢痛哭,只因為那是儒家禮制的一個環節——

皇上死了,應該哭,而且應該哭得很悲痛

。只要這個環節做好了,就不失為一個優秀的儒家士大夫。衡量是否忠於皇上,是看你哭得夠不夠認真,夠不夠悲痛,至於皇上的死因,要不要給皇上報仇,關我鳥事?也即是說,哭曹家的皇帝與做司馬家的官,壓根兒就是兩回事兒,不但不矛盾,而且相輔相成,呵呵。

王老漢靠著他對儒家禮制的精通和恪守,官路亨通。

晉武帝司馬炎奪了曹家天下之後,王老漢再次升官,做到了太保,封為公爵。

歷史故事 恪守禮制——一個老官仔的進階秘技

【也不知誰畫的,連鬍子都不給王太保畫上一根圖片】

王祥有五個兒子,他最疼愛小四兒王烈和小五兒王芬。王烈、王芬命短,差不多在同一時期都死了。死前兒,王烈表示想安葬回老家,王芬表示就想埋在京城。王祥流著眼淚說了一句話:

不忘故鄉,仁也;不戀本土,達也。惟仁與達,吾二子有焉

阿烈不忘故鄉,這就是仁義啊!阿芬不戀故土,這就是曠達啊!仁義和曠達,我這兩個兒子做到了啊!

我再一次被王老漢清奇的思路驚得目瞪口呆。你不吹牛逼就不會說話是吧?兒子死這種事兒,也能被你用來自我標榜啊!

按照王老漢的邏輯,我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不忘故鄉,未達也;不戀本土,未仁也。仁與達,吾二子皆未有也

阿烈不忘故鄉,不夠曠達啊;阿芬不戀故土,不夠仁義啊,我這兩個兒子不行啊!

呵呵。

泰始五年(公元269年),王祥去世,享年八十五歲,善終。

終生恪守禮制的王祥,在我看來,就是一個沒有是非標準的老官仔。這種人,渾身充斥著假、大、虛、空,一輩子道貌岸然,活得再久,也稱不上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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