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救護車送來一個車禍中受傷的患者。
接到電話的李醫生，艱難地睜著眼睛。
是啊，這個時間段是人最困的時候。
電話那邊說：一會兒，有一個鎖骨骨折的需要手術。
聽到這話，李醫生心裡非常不悅。這是因為，這個手術完全可以安排在白天嘛。一個鎖骨骨折，又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李醫生也能明白，骨科醫生不想第二天做手術是為了早點下夜班。如果第二天做這個手術，就有可能下午下班。這樣一來，就需要24小時連軸轉了。
這種私心，李醫生完全能夠理解。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戰壕裡的，誰都知道連軸轉的辛苦。
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李醫生洗了一把臉，他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看到患者後，李醫生開始詢問各種病史。
但令他有一絲不解的是，這個人看上去就和喝酒了一樣。
這時，他就很矛盾了：患者是騎摩托車受傷的。如果喝酒了，那豈不是酒駕？但是，似乎並沒有人發現這個問題。
眼前這個人，像極了酒桌上各種吹牛的那些人。
也許，有的人會覺得喝酒的人不能麻醉。其實，李醫生並不擔心這個。善於用藥物的麻醉醫生，是不會擔心這種影響的。他主要擔心的是，實施麻醉的時候患者能不能配合。如果不能配合，那就只能全麻。
但聊著聊著，李醫生越發覺得不對：這個人似乎一點酒氣都沒有。反而，監護儀上的血氧飽和度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到，血氧飽和度逐漸下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由正常的99%下降到了95%。
有人說，95%也可以啊。
要知道，這時他正在吸氧啊！一個40多歲的人，吸氧怎麼可能血氧飽和度只有95%？
一定有問題！
心裡做了判斷之後，李醫生開始查詢血氧飽和度下降的原因：
動動探頭，沒異常。為了驗證機器是否好使，他甚至把夾子夾在自己的手指上試了試。
確認機器好使後，他高度懷疑患者本身出了問題。
檢視鎖骨骨折片子後，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會不會氣胸了？
於是，他拿起聽診器仔細聽著兩肺呼吸音。
然而，聽上去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兩側的呼吸音略有差別，但在正常人中也存在這種情況。
不是氣，難道是血？
想到這裡，李醫生心裡打了一個“激靈”。
如果血胸導致了血氧飽和度下降，那失血量一定不低！
結合患者神似酒態的亢奮狀態，李醫生更加篤定了這個判斷。
扒開眼瞼，果然很白！
摸脈搏，細速！
手部，也不像男人的手一般溫熱！
種種跡象，讓李醫生幾乎肯定患者有大失血。
但是，醫生是講求證據的。於是，他讓護士立即抽血氣送檢。
幾分鐘後，血氣分析出來了。明顯的異常指標，就是紅細胞比積。只有30%的紅細胞比積，顯然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數值。
迅速把情況告知骨科醫生後，骨科醫生也覺得事情重大。
麻醉科醫生的水平，他們是知道的。既然麻醉科懷疑這方面有問題，那就必須重視起來。畢竟，隨著學科的分化，保命的任務主要是麻醉科來承擔的。
由於身體其他部位沒有明顯外傷，目標還是直指鎖骨骨折。
這時，大家統一意見了——很有可能鎖骨骨折刺破血管、刺破胸膜，導致了大失血。
再次要去做CT，卻被家屬攔住了。家屬說，一個小時前，剛剛拍過CT，為什麼還要拍？
骨科醫生解釋說：剛入院的時候，出血量可能很少，那個CT並沒有發現大出血。現在，患者的各種表現都提示有大出血的可能。鎖骨骨折不要命，但是出血可能要命。
聽到醫生這樣說，家屬也不敢再阻攔。
在患者一直喊“我沒事、我沒事”的嚷叫聲中，大家把他強行塞進了CT機器的檢查孔。
結果，胸腔內果然發現液體！
隨即，把胸科找來會診。
凌晨四點，胸科、骨科齊聚手術室。一臺搶救手術，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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