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起出山藥蛋子下酒喝

散文:起出山藥蛋子下酒喝

老家管土豆叫山藥蛋子,簡稱山藥。每年自九月開始,地裡的山藥陸續成熟,全家老少齊動員,一起去“起山藥”。

起山藥的精髓在於一個“起”字,意即翻起的動作。過去起山藥用頭,這是一種類似鎬的農具,比鎬少了尖的那一面,且口甚寬。後來大家又習慣用鐵鍬,手腳並用,似乎省些力氣,到了如今則用農機,人只要跟在機器後面拾起裝袋便可。當然,一些小塊的土地,農機下不去,還是人工起。

剛才說了,起山藥屬於全家總動員的農活,尤其在從前,那真是不分老幼,能動喚的皆可幫忙。男人女人在前面起山藥,老人孩子緊隨其後撿山藥,把它們裝進麻袋。待到裝滿,上下蹲一蹲,左右晃一晃,再塞進去幾個,麻繩兩邊封口,先扔在地裡,回頭套好車一起拉走。

拉回家的山藥需要下地窖。我們村的地窖不在家中或者院子裡,在村南頭的地窖坡上。地窖坡,顧名思義是個小土坡,它的神奇之處在於,哪怕別處雨水再大,這裡也不滲水,土壤乾乾的。而在離它不遠處,就是村子的南水井,哪怕再幹旱,此井水不枯竭。想來是因為地質和水土的關係,在地窖坡打下的地窖,特別適合儲存山藥,放很久都不會發芽,且經久耐用,有人家的地窖用了兩三代人也不會塌陷。

在過去的塞外壩上,山藥是菜也是飯。農家一冬天的飯食離不開它。山藥燜熟,和莜麵一起可以搓成山藥魚子,凍在小房裡,想吃的時候抓幾把,放在籠屜上蒸熟,蘸著羊肉蘑菇湯、雪裡蕻肉丁湯或者山藥條條湯吃,這屬於主食。至於山藥做菜,那種類不要太多,莊戶人家常吃的,是山藥熬菜,和肉一起熬成葷的也行,和白菜一起熬成素的也香。

起山藥的時節,壩上的天氣已然開始“兩極分化”,中午豔陽高照,二十來度,早晚寒風陣陣,最低可達零度以下。尤其那些晚山藥,基本上都要經歷一次或幾次霜凍,好在山藥皮實,只要收得快些、及時些,損失不太大。如此,就考驗起山藥之人的氣力和堅韌,這活計,也變成了搶時間的重體力活。

散文:起出山藥蛋子下酒喝

起山藥的人,早晨便下了地。地裡露水尚未散去,人們也顧不得那麼多,穿著厚厚的外罩,耐溼的鞋襪,算是有了心理上的安慰。為啥是心理上的安慰呢?因為起山藥的活幹上一會,渾身汗水淋漓,外罩不敢脫,只能忍著,至於鞋襪,除非是雨鞋,否則冰涼的泥水可不會憐香惜玉,走十幾步,裡外全溼,沒辦法,還得忍著。都說農民的忍耐力好,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起山藥幾天下來,人基本上累脫了力,不怕,此時的農活已處於收尾階段,很多人家起山藥是最後一項。

起完

了山藥這麼累,不吃點喝點怎麼對得起自己?於是乎,起出山藥美美地喝頓酒,成了很多人,尤以男人為主的共識。

新山藥怎麼做都好吃。每年新山藥回家,和點肉熬菜自不在話下,炒盤酸辣土豆絲是必須,還有燜山藥,也得吃點。燜山藥就是把山藥在水裡煮熟,不放任何佐料。咱實話實說,這樣燜出來的山藥沒有味道,別說城裡人吃不下,莊戶人家也吃不下。

吃不下有辦法啊:有人把燜山藥拌成小塊兒,和醃韭菜一起吃;有的人買來蒜蓉辣椒,擠在平底盤子裡,手拿整顆山藥蘸著吃;有的人把山藥擺成兩半兒,在橫切面上撒點絳末面子(一種用胡麻籽做成的類似椒鹽的粉末)“層層遞進”地吃。更有那“勇士”,什麼都不用,就直接吃,據他們說,新山藥有股子甜味,反正我是吃不出來。

村裡人喝酒,有鹹味即可,更不要說有熬菜、炒菜、燜山藥了。或許是對自己辛苦一年有了收穫的驕傲,村人在每樣糧食打下來後,都會以它為主,做一頓吃喝。就比如這全山藥宴。我兒時最怕的是胡麻下來,榨了油,家裡定要吃頓油餅炸糕,或者硬硬地來一頓油拌麵,看著就飽了。

散文:起出山藥蛋子下酒喝

起完山藥喝酒的人會邀請自己的親朋一起來。此處的親朋不是以血緣限定,而是兩家人處的關係好,能夠互相搭手幹農活的那種。再者說,村裡人喝酒好熱鬧,似文人墨客那般喜歡自斟自飲感嘆傷懷的不多。

村裡人喝酒不喝好酒,不捨得買。沒有包裝的散酒略顯土氣,可配上泥土裡出來的山藥,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夾一筷子酸辣土豆絲,來一口酒,辣辣相碰,提神漲力氣;挖一勺子山藥熬菜,扒拉著吃,來一口酒,盡顯豪爽;喝得膩嘴了,大大地吃幾口涼拌土豆絲,清口又清胃,還能繼續喝。幾個人喝著酒,說著收成,聊著城裡山藥的價錢,互相約好了,過幾天挑幾袋子去賣一賣,怎麼著也得找出這頓酒錢……

多少年過去,村子裡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村子裡的房屋空了一間又一間,地裡的山藥比之從前的又大又圓,在機械的幫助下,起山藥成了撿山藥。唯有農民們付出的辛苦勞累,還有起完

山藥喝

的那頓酒,不曾改變。亦或許,也變了,只是離開家鄉的我,不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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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山藥地窖土豆絲地裡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