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冬天的那個凌晨,天還一片漆黑,三歲的載湉從睡夢中被喚醒,隨著被大隊人馬簇擁著進入紫禁城皇宮的一刻開始,萌萌懂懂的載湉,開始了一個幸運又悲苦的帝王生涯。
儘管他還是一個三歲的孩子,童年和親情,溫暖和平常的快樂,都已經與他訣別,並且終其一生。
皇宮內的兩宮皇太后此刻在幹什麼呢,她們一邊擦拭著淚,一邊在等著載湉。
座下跪著一幫大臣,他們也在那兒候著。
小載湉第一次看見了他的兩位母親,慈禧和慈安。她們高高在上的端坐著,並不說話,眼睛朝著他看過來。
一屋子全是不認識的人,睡眼惺忪的載湉轉身就要往外走,被一旁的侍從抱住。
載湉不知道怎麼回事,隨即哭了起來。
那個皇位,他毫無興趣,任由大臣們叩首高呼萬歲,他只是怔怔的坐著,臉上木然。
他還不知道,這就是他往後在紫禁城每天必學的生活。
載湉由太監領了來,慈禧沒有安排他坐下。
這個大清朝最美麗的女人說話了:“打今日起,我是你的皇爸爸,這兒,才是你的家,你是皇帝,天底下就一個的皇帝。”
頓了頓,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怯生生的載湉,慢條斯理的說:”記住了,做個好皇帝。“
載湉有好的師傅,曾經是同治帝老師的翁同龢。
慈禧對這個親妹妹婉貞的兒子的愛表現在給他最好的老師,最一流的資源,還有最繁苛的課業。
當年用在兒子同治身上的一套,全部照搬了回來。
唯一不同的是,年紀輕輕的同治帝無心課業,後來索性沉溺於出宮遊歷花街柳巷,以反抗母親對自己跟皇后阿魯特氏親近的不滿。
老師翁同龢曾在日記中寫道同治帝讀書多年以後仍然是”讀則不成句“。
同治帝在母親慈禧的威嚴之下敢如此膽大,還有一個人之常情的理由,畢竟慈禧是他的生身母親,他知道即使犯了錯,母親也不能真把他怎麼樣。
最多就是罰他,再受責罵,他本心是無所畏懼的。
載湉不同。
載湉知道自己是宮外進來的,這位從前興許見過幾面的姨媽如今是自己的皇爸爸,她嚴厲,精明,對自己關愛有加。
任何細節都瞞不過她似乎深不可測的眼睛。
她眼睛只要看過來,載湉就心驚肉跳。
她跟母親有著相似的面貌,卻讓載湉無端膽寒。
慈安看上去要懷柔很多,但她跟小載湉接觸的也不多,載湉的身邊大多數時候圍繞的都是一群太監。
載湉一言一行都必須像個皇帝,小小的孩子還不能哭,否則慈禧的面色一沉,他心裡就有不好的預感。
從養心殿到太和殿,再到鍾粹宮,到長春宮,復又到乾清宮和儲秀宮向逝去的同治帝和先皇后行禮,四歲不到的載湉在成人的世界圈子裡兜了又兜。
不說一夜長大,也是一天便是同齡人的幾年。
載湉像是一根幼苗,沃土上面有天雷,四周危險重重,只有不停的拔節長高才能成活。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觸怒了他眼裡的”天威“。
載湉讀書沒有達到慈禧預期的要求時,慈禧罰他不準吃飯。
餓極了的載湉跑進房裡偷了太監的饃來吃,很快慈禧知道了。
她不容許她眼皮底下有此等傷體統的事存在,非但沒有問責執事的太監,小載湉受到更嚴厲的懲處。
載湉吃不飽不單是因為慈禧的偶爾責罰,更多時候是因為太監。
太監們利用慈禧嚴厲的特點,經常對載湉照顧不周,私下裡偷懶厭惰是常有的事。
載湉個子不高,要喝水也難以取得下來。
還不敢到慈禧面前告狀,關於太監們對他的為所欲為。
1889年初,載湉大婚,慈禧把政權交給了他。
這一年,對於這位十八歲的光緒帝來說,未來開始有了無限大的憧憬。
自己終於可以暫且“離開”這位他敬若神明畏若虎狼的皇爸爸,在岌岌瀕危的大清國一展他年輕的身手,一施抱負。
還有一件事,一併娶進宮裡來的,除了皇后,那位大他三歲的表姐靜芬,還有一位珍貴人,這個女孩他喜歡,有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
只一個眼神,他心裡的波瀾便漾了漾。
像是一束光,從某個缺口照進了心田。
對母親慈禧,他不敢怨,更不能言。
而慈禧,心裡歷來就明晃晃的。這個冰雪聰明的女人,亮堂著,這個兒子,她知道。
她愛他,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年號之所以叫光緒,那是繼同治以後“光榮的繼續”,她希望他力能扛鼎,大清國的風雨飄搖,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她不能容忍苦心悉培的光緒對她的內心牴觸和挑戰,那時候,她便不僅僅是一個母親,她就會是一個鐵腕政治家。
而後,她才會是一個母親的身份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