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怎麼有血
少帥府,主臥。
季海棠坐在梳妝檯前。
她握著梳子,怔怔看著上面纏繞著的一大簇掉髮。
雪白素淨的一張臉越發不見血色。
突然,臥室門被粗暴地推開。
季海棠眼睫一抬,透過鏡子看見傅枕書摟著一個姿容豔麗的女人進了門。
兩人一身酒氣,進了臥室,女人便迫不及待地吻上傅枕書。
而傅枕書毫不推拒,任由女人吻著。
季海棠靜靜看著,手指甲嵌進掌心。
儘管心如刀絞,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麼多年,這麼多次。
她也學會了隱忍。
兩人吻夠了,女人推著傅枕書的胸膛,裝模作樣地嬌嗔到:“少帥,夫人還看著呢,我們這樣不合適吧。”
季海棠認得這個女人。
百樂門的新晉頭牌玉媚,在上海灘一時風頭無兩。
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眼和沈蓉有幾分相似。
這麼多年,傅枕書一個又一個的帶回和沈蓉有些相似的女人。
卻如同飲鴆止渴,只會讓他對沈蓉的思念更加癲狂。
季海棠看著這樣的傅枕書,甚至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傅枕書順著玉媚的話看向季海棠,他在等著季海棠像以往一樣。
或是歇斯底里,或是默默流淚。
可他只看到了一張平靜秀麗的臉。
傅枕書擰起眉毛,死死地盯著季海棠。
她憑什麼這麼冷靜,她怎麼敢這麼冷靜!
傅枕書放開玉媚,走上前去,握著季海棠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裡。
他垂眼看著季海棠掌心的指甲掐痕,內心冷笑一聲。
裝模做樣!
“有什麼不合適。”傅枕書語氣殘忍,“不然也讓玉姑娘見見少帥夫人伺候人的樣子。”
季海棠眼睛睜大,甚至來不及掙扎,就被傅枕書壓在了桌案上。
身上還未癒合的傷口撞到桌角,再次裂開。
天崩地裂的疼痛混雜著滅頂的羞恥感,讓她瞬間溼了眼角。
玉媚掩著唇嬌笑:“那就謝謝少帥給媚兒開眼了。”
上海灘誰都知道少帥十分厭惡這個夫人,就連少帥府的下人都能隨意欺凌她。
“你放開我!”
季海棠沒想到她的隱忍退讓竟讓傅枕書變本加厲,竟然當著這個舞女的面羞辱她。
她想要掙脫,可傅枕書一隻手就能壓制住她。
另一手撕下她的睡裙,陰鷙的眼眸裡是肆虐的惡意。
而旁邊玉媚看她的眼神,就像欣賞一個供人取樂的玩物。
可她嫁給傅枕書之前,也是個千嬌萬寵的世家小姐啊。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恥辱。
“傅枕書,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季海棠絕望地看向傅枕書,淚珠從臉頰淌下。
“放過你?”
傅枕書看著崩潰的季海棠,竟然生出一股報復的快意。
“你陷害蓉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放過她?”
“不……我沒有害小姨,是你……”
“住口。”
傅枕書扇了季海棠一巴掌。
那張清秀的側臉立刻浮現出紅腫指印,顯得觸目驚心。
“不許你叫她小姨,你不配。”
“你百般陷害蓉兒,不就是嫉妒她和我有婚約。”
“現在你如願當上少帥夫人了,還滿意嗎?”
季海棠慘笑著沉默了,她知道,無論她怎麼解釋,傅枕書也不會相信她。
她想嫁給他,從來不是為了當什麼少帥夫人。
而是因為她喜歡他,已經喜歡了十年。
可兒時那個總是溫柔待她的小叔,此時卻陌生得像另一個人。
季海棠一動不動地躺著,猶如一條瀕死的魚等待著凌遲的結束。
“怎麼有血?”
傅枕書停下動作,看著她染血的裙襬,皺起了眉。
第二章 替她跳舞
季海棠看向傅枕書染紅的指尖,絕望到麻木。
就在上午,她因為傷口長時間流血不止,獨自到醫院問診。
卻被告知患了絕症。
聽醫生說出這兩個字時,季海棠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捨不得傅枕書。
可傅枕書應該巴不得她死去吧。
季海棠含著淚自嘲一笑:“只是來月事罷了。”
傅枕書看向季海棠的眼神更加嫌惡。
他站起身,抽出手帕擦淨指尖。
攬著玉媚走出臥室。
“這間屋子髒了,我們換一間。”
季海棠聽著,指尖顫抖著抓住桌沿。
本以為已經麻木了,可是面對傅枕書的惡語相向,原來還是會疼。
翌日,午餐時間玉媚才和傅枕書從樓上下來。
季海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少帥大人昨天真過分,人家腰都直不起來了,今天還怎麼去百樂門跳舞呢?”
玉媚肆無忌憚地窩在傅枕書懷中撒嬌。
傅枕書冷淡抬眼,看向季海棠:“無妨,讓少帥夫人替你演一場。”
季海棠心頭一緊:“我不去。”
傅枕書漫不經心地攬著玉媚的腰肢:“是麼,那季夫人這個月的醫藥費,就別來少帥府要了。”
季海棠渾身顫動地望向傅枕書。
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狠到這個地步。
季傅兩家是世交,他曾叫她姆媽一聲嬸嬸啊。
對上傅枕書涼薄的視線,季海棠默然垂眸:“我去,你別動我姆媽……”
邊上,玉媚咯咯笑道:“那就麻煩少帥夫人了。”
……
十里洋場,紙醉金迷。
今夜有頭牌玉媚的演出,百樂門人滿為患。
傅枕書摟著玉媚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打算欣賞季海棠如何當眾出醜。
可季海棠的出場卻驚豔了眾人,包括傅枕書。
她平日裝扮素雅,看起來如同水蓮。
美麗,卻不勾人。
此時換上性感舞裙和豔麗妝容,傅枕書清楚地聽見身邊男客抽氣的聲音。
他緊了緊拳頭。
一舞結束,滿堂喝彩。
有侍童捧著花束送到臺上。
季海棠沒有經驗,直接接了過來。
臺下爆發出起鬨的歡呼。
“姑娘接了花,是同意陪林少喝酒了!”
季海棠這才明白,這花不能亂接。
可事到如今,為了姆媽的醫藥費,她也只能忍受屈辱,下臺陪那個林少喝酒。
“林少好福氣呀,這麼個新美人兒就讓他搶先了。”
聽著其他男客的下流調侃,再看著季海棠走向臺下的步子。
傅枕書眸色深沉。
突然,傅枕書站起身,大步向季海棠走去,抓著季海棠的手將她拖到後臺。
“堂堂少帥夫人,去陪別的男人喝酒,你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
傅枕書對著季海棠怒吼。
“難道少帥夫人登臺獻舞就不丟臉了嗎?”季海棠覺得傅枕書簡直不可理喻。
傅枕書愣了,他分明是將季海棠從陪酒的窘境中救了下來,可季海棠竟然會頂嘴。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傅枕書向前逼近季海棠,神色鄙夷:“你很不滿?看來是我打擾你的好事了。”
“怎麼,昨天我沒有滿足你,你就迫不及待去找其他男人了?”
連續兩夜被傅枕書肆意羞辱,季海棠早已瀕臨崩潰的情緒徹底爆發。
桌上的香水和胭脂掃落一地,季海棠淚流滿面:“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我死夠不夠?”
傅枕書定定站著,滿目不屑地睨著她:
“你這種愛慕虛榮又不擇手段女人怎麼會捨得死,你要是真的死了,少帥府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慶祝。”
第三章 難道你真的不在意
季海棠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眼睛痴痴地望著傅枕書:“小叔,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嗎……”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依舊覺得我是愛慕虛榮才嫁給你的嗎?”
曾經,傅枕書也願意為了這聲小叔,對眼前的少女無限縱容。
可他親自寵著長大的女孩,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個毒婦。
甚至下手傷害了他最愛的人。
傅枕書眼神冷漠地掃過季海棠哭花妝容的臉。
“你這些話,真讓我覺得噁心。”
說完,傅枕書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夜,季海棠一個人,從百樂門一步一步走回少帥府。
高跟鞋將她的腳磨得見血,卻比不上她的心痛。
當她終於站在少帥府高高的赤紅大門前,眼淚倏然決堤。
傅枕書馬上就要如意了,她真的快死了。
她這個費盡心機嫁進少帥府的女人,終於要死了……
第二日,季海棠去了醫院,她坐在病床邊,伸手觸碰季母的臉頰。
“姆媽,我在這個世界上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了……”
當年摔下樓梯之後,季母就成了植物人。
常年在床,讓季母原本圓潤的臉日漸凹陷了下去。
季海棠看著心痛不已,眼淚淌落,滴在季母唇瓣上。
忽然,單人病房的房門被推開。
除了自己,還有誰會來看她姆媽?
季海棠疑惑抬頭。
便見一個女子操縱著輪椅進了病房。
季海棠豁然睜大了眼睛。
進來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多年的沈蓉!
季海棠沒來得及多想,立刻撲到沈蓉身前,握住她纖細的手指。
“小姨,你回來了!
你突然消失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沈蓉會突然消失,為什麼自己的姆媽會跌落樓梯?
季海棠期盼甚至哀求沈蓉能給她一個答案。
這樣她就能在傅枕書面前證明自己的清白,也能夠知道是誰害了自己的姆媽。
發現季海棠也在病房裡,沈蓉神色慌了一瞬。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沒事亂走。
發現了她和洋人私通的事。
情急之下,她只能將季海棠的姆媽推下樓梯。
之後,那個和她私通的洋人也信守承諾,帶她回了自己的國家。
當時的沈蓉很得意,她覺得自己終於擺脫嫁給傅枕書的命運,如願以償嫁給了洋人。
畢竟傅枕書不過是傅家不受寵的次子,當年還在軍隊摸爬滾打,連命都別在褲腰帶上。
可到了國外才知道,那個洋人說的家財萬貫都是騙她的!
她甚至連生活費都要自己掙,幾年下來,還患上了雙腿無力的病症。
而傅枕書竟然一步步爬上了少帥的位置。
白白便宜了姐姐的賤種。
她要回來,要爭,要搶回屬於她的一切!
這次來病房,就是想殺了季母,以絕後患。
沒想到正好遇上了季海棠。
想到這裡,沈蓉眼裡的陰狠一閃而過。
她沉默不語,直到用餘光瞄見傅枕書出現在病房門口。
沈蓉突然露出驚恐不已的神色,拼命控制著輪椅向後退去。
正在季海棠茫然之際,便聽見沈蓉帶著哭腔喊道:“棠棠,你放過我吧,現在我什麼都沒了,你還要再把我賣給人販子嗎?”
季海棠愕然,下意識緊跟著她。
“小姨,你在說什麼……”
站在門口的傅枕書大步上前,一把將季海棠狠狠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