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溫柔》
“有一個人，永遠停留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三個月前，我遇見了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不，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賣菜老漢。
那天是七夕，我照例在晚飯後出門散心。沿湖邊小道一路漫步，蔥蘢的青草地倒映著橘紅色天空，像是在給這個世界留下最後的溫柔。
當天色逐漸暗淡，公路旁的路燈陸續迎來了活力，遠處視線在湖水霧氣的映襯下氤氳繚繞。
停下腳步，閉上雙目，靜靜聆聽從不遠處湖面傳來的微波盪漾，享受著來自夜晚的靜謐。
再次睜眼時，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安靜地在湖邊站了幾分鐘左右，右腳開始慢慢往湖中邁步。
“難不成他要輕生？”
不好的念頭瞬時湧向腦海，來不及多想的我趕忙奔了過去。
“您好？”模糊的身影逐漸在眼前清晰，他的側臉讓自己有些似曾相識，小心翼翼地詢問眼前人，“我想請問一下……”
聽到我的詢問後，他的腳步停下來了，我不禁鬆了一口氣。直到他轉過身的那刻，熟悉的面龐讓我微愣了幾秒。
“張爺爺，您也是晚上出來散步的嗎？”
原來是樓下自己常光顧的菜攤老闆，他平時對人熱情，從不為了菜價斤斤計較，平時對我也很照顧。今天的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要不我們一起吧？”看到他默不作聲，繼續追問著他。
“謝謝。我的事兒忙完了，該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注意安全。”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這讓我更加不放心。
“張爺爺，你哭了？”
走近後，兩條清晰的淚痕緊緊貼在他的眼角邊。強烈的第六感湧上心頭：今天一定發生了一件對他很重要的事！
“沒事兒，就是來惦念一會兒故人。”他凝視了我幾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輕嘆了一聲，“也罷，我們一起走走吧。”
就這樣，我們並肩在湖邊小道上一邊漫步，一邊聽他說著他的往事。
原來，今天是他的大學好朋友為救他溺水而亡的日子，已經30多年了。
那時的他，正在讀大三。大學裡，他有一個志同道合的好哥們陳康（化名），暑假前他們說好一起去找工作、租房。
他們在一間花店找到了一份兼職，陳康打算在七夕那天向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告白。
當天，花店裡人滿為患，讓他們忙得不可開交。直到晚上9點，倉庫裡僅剩一束陳康為女孩提前準備好的花束，然而店裡有個客人還在等著。
那個客人的母親今天生日，因加班晚了很多花店都關門了。陳康猶豫之下將最後一束花給了客人，自己帶上一支假花趕去約定地點。
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店裡，打烊後清理倉庫時，在角落發現了被遺忘的幾支新鮮玫瑰，那一刻的他喜出望外，立即騎車去給他們送花。
七夕夜的馬路旁，到處是成雙結對的小情侶。在即將到達他們約會的地點時，他看到馬路右側的湖邊聚集了一些人，像是發生了什麼。
在好奇心地驅使下他將車靠了過去，走近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小孩子溺水，水中已經有人跳下去救援了。
“大家幫忙接一下孩子，我的腳好像被纏住了……”
熟悉的嗓音從不遠處傳入耳內，他走近後發現在湖中拖著溺水孩子身體的正是陳康。
“陳康，原來是你！我這就來幫你！”
熟悉水性的他趕忙脫了鞋襪，跳入湖中將孩子送到岸邊，再次向好友游過去。
原來是被水草纏住了，來不及多想趕緊潛入湖中幫陳康脫困。誰知，自己的腳卻突然在水中抽筋，疼痛感瞬時襲遍全身。
看到許久仍未露出水面的好友，陳康意識到不對勁，趕忙沉入水中將已昏迷的他撈出水面，用盡全力將好友推向岸邊，自己卻慢慢沉入了水中。
等到救護車趕到時，陳康才被打撈上岸，只是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那時他才剛滿22歲，還沒有和喜歡的女孩在一起，還在攢錢給母親準備生日禮物，還在準備畢業後為父親扛下所有重擔……”
說到這裡，張爺爺的眼淚無聲地滑過臉頰，聲音再次哽咽。
自那之後，張爺爺主動擔起照料陳康父母的責任，每年七夕都會來到這裡為朋友放飛一隻孔明燈，說說自己的心裡話。
話別後，離開前他將地上自己帶來的所有雜物，都收拾得如他從未來過這裡一樣。
那晚過後，一連幾天沒在菜市場見到他出攤，幾番打聽後才知道原來他生病了，很嚴重。
幾個月後，就在我漸漸淡忘這件事時，那天正下著大雨，菜市場門口傳來爭吵的聲音。
靠近後才發現——是張爺爺在和門衛因為擺攤的問題爭執。
我幫他據理力爭了幾句，最終門衛同意讓他出攤。他又回到了曾經熟悉的攤位上，我詢問他這麼大的雨為什麼不在家休息。
他卻說為了方便大家，不跑遠路去超市買菜，還那麼貴。
然而一到詢問他的病情，他就一直含糊其辭說是小病，不礙事。還一邊打趣著，“這麼多年了，一天不做事都不習慣，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菜攤上。”
自那以後，之後很少看到他出來擺攤，從幾天出來一次到半個月出來一次，再後來，再也沒有見過他。
直到無意間聽到門衛和別人閒聊時說起，才得知老大爺因癌症離世了。
聽到這個訊息後，心中五味雜陳。
後來，我如往常一樣在湖邊散步。
一陣微風拂過，一個小小的孔明燈碎片隨風滾落到腳下，它再次喚起了曾經的那段記憶。
我拾起碎片，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字：
“30多年了，你還好嗎？”
或許，現在的他已經和朋友相見了，在另個世界繼續他們的友誼。這隻孔明燈，也是他留給朋友最後的溫柔。
這一生，他無愧於朋友，無愧於所有人，更無愧於己。
以上，晚安。
我是嶼夢，90後自由撰稿人，專注故事寫作及個人閱讀精進乾貨，希望能在寫作路上遇見更多努力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