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在當代書法藝術的繁榮發展時期,一九七九年上海《書法》舉辦的全國書法徵評活動和一九八一年舉辦的全國第一屆書法篆刻展中,獲獎和人選的作品中有顏體的大楷,還有直接臨摹《張遷碑》之類古代碑帖的作品。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在後來的展、賽活動中,還有褚、歐等體的楷書出現。再到後來,一直到今天的展覽和書法賽事中,單純模仿顏、柳、歐、趙之類的正書就很難入選了。這是為什麼?

事實上,並沒有誰訂了一條明確的規定:此類正書不能入選。而是幾十個評委投票的結果,是集體無意識地自然選擇,這種選擇的結果表徵著當代書法審美的傾向。原因我們可以認為:

在當代書法創作發展中,單純的所謂功力表現、

模仿

古代經典樣式的作品,被視為初級階段,

“下筆有由”已不是書法創作評判的唯一標準,而更重要的是“下筆有我”。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但這只是一般性的、普遍的原因,就正書來說,有其自身的特殊原因。古代的正書,以“正”示人,其結構之美,也就是書法藝術的建築般的空間之美是主要的,這或許是啟功先生力主“結構第一”的原因。

就性質來說,其筆筆遞進、筆勢呼應之間而生髮的音樂般的時序程序中的美,正書遠不如手稿書、行草書中那麼明顯,而這種時序之美正是書法的內在精神最能體現的地方,是書法耐人品讀的韻律美的表現,也正是書法與繪畫重要的區別之處,而正書恰恰此處最為薄弱。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再加上古代的正書多以金石為載體傳世,期間筆筆映帶的微妙資訊早已很難尋覓,只剩下一個空間性的構架,很難表現出筆筆遞進中的那種時序之美。孫過庭《書譜》中說:“草不兼真,殆於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

孫過庭所說的“使轉”,其實是指靜態的真書之中靈活的筆勢,換言之也可以說是真書點畫之間表現出的時序關係。這種時序之美,最能體現作者的情性,表現創作中的激情與個性。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碑刻中的顏體大楷之類的正書,有著優美的空間構架,所缺者正是由筆筆相生之間生髮出的時序之美、節奏之美。當代人在高大的展廳中,以對待視覺藝術的態度去面對那些模擬古代美用合一的正書之時,顯得非常不適應,難以引起審美的激情。

這些傳承樣式的、端莊嚴謹的正書,如秦石刻式的小篆、東漢碑刻中的隸書,以及顏、柳、歐、趙等諸家正書,人們早已司空見慣,在不斷重複之中缺失了創作中的新穎感,更加導致了審美上的麻木。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在當代的書法創作中,正書做出的適時之變,其變化的主要特點是正書在多種書體的融合變通中走向邊緣化。傳承正書中所缺乏的是能表現情性的時序之美,當代的正書創作努力尋求情趣,表現個性,追求新穎感,將傳承正書美用合一的特點轉變為強化視覺性、形式美的展覽書法。

而正書自身可塑性的空間相對狹小,於是正書創作就向邊緣延伸,正書創作表現出程度不同的非正書化,其方法是衝破上述傳承正書的三個特點。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其一是突破正書典型性的特點和成熟完美的樣式,在正書形成的過渡時期的書籍中尋求創作的借鑑,貫通融會而生新意,如楷書創作在由隸向唐楷過渡這一漫長的歷史時期,在各種碑刻墨跡中尋求形式借鑑和創作啟示,在所謂的不完美之中尋求情趣、表現新意。

今天的書法創作重點是把文字的字形作為美的載體,歷代豐富多姿的大量文字遺存都可取來作為藝術創作的素材,打破文字發展中各個歷史時期、各個地域、各種書體之間的藩籬,只要藝術創作需要,擷取各個地域精華,貫通各個時期風采,為創作一件自身形式完美協調的作品而服務。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其二是突破作為廟堂文字、莊嚴文字的制約,與手寫體融合,與民間書體融合。例如甲骨文創作,作者在探索如何既能表現甲骨文原型的審美特徵,又要充分展示筆墨紙性的效果,而不去拘泥於原甲骨刻契處的兩端尖尖的線條。

為塑造甲骨文書法的藝術風格,書家各有自己的用筆特點。又如金文書法創作,在體會和表現金文區別於其他書體的獨特之美時,努力展示毛筆書寫的翰墨風采,而不去刻意模擬熔金鑄造的銘文原型,求透過筆墨表現一種

審美意義上的“金石氣”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在金文書法創作中,不同書家表現出不同的審美情趣,或厚重古樸,或爽健自然,或如精金美玉,或作不衫不履,出於鑄金文字而超乎爛銅之外。再如以刻石文字為藍本的書法創作,寫《龍門二十品》不再追摹刀刻斧鑿之形,使點畫如“束圍雞心”,寫《鄭文公碑》也不必侷限於岩石風化剝蝕之形,使點畫如殭蠶臥紙,而要各人妙造於心,各運不同的技巧,創作以北碑為基本審美特點的技法豐富、形式多樣的作品。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又如寫漢碑者參簡牘隸書之靈活筆意,在

石刻之靜態中加人簡牘之動感

;寫簡牘隸書者參以石刻之凝重嚴謹,減去一些手寫體的草率甚至肆野。在古厚的“金石氣”中注人“翰逸神飛”的鮮活,加強筆墨的表現力,注重展廳中作品形式的大效果。

總之,對歷代遺存,今天以書法創作的需要對其進行取捨,唯美是取,唯美是用,不侷限於古代書法遺存中因製作使用文字而形成的種種模式。 其三是不重正書的文字功能,而聚焦於其藝術形式之美,打破傳承作為規範字的“正書”地位,以美為標準,廣泛在古代遺存中擷取奇妙的藝術造型,如篆書創作不拘泥於《說文》正字,而將大篆、小篆、金石文字與手寫體文字融合一起,唯美是取,為藝術創作是用。

楷書創作中多用古體字、異體字、碑刻字甚至是古已有之的“錯字”,以其獨特的造型產生審美上的新穎感,不求文字學意義上的純粹性,而求藝術形式感的統一性。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當代的正書創作中,同時體現出書法藝術中建築般的空間結構美和音樂般時序程序中的美,一方面保持正書相對的“正”,這是正書區別於其他的基本特性;另一方面表現著情趣與變化,不同程度地打破了“正”,這是藝術創作的需要,是時代特徵的體現。 就文字學意義而言,正書創作中的許多新變也許是一種謬誤,甚至是對原則的褻瀆,而從藝術創作意義上講,其創作想象力和表現力大大豐富,作品形式和筆墨效果更加動人,情性流露和個性表現更加鮮明。

不管你喜歡不喜歡,贊成不贊成,都無礙這種變化已是客觀存在,已經形成了多數人的審美共識。你若要拒絕它,仍不趨於顏、柳、歐、趙的既成模式來創作,那麼展覽也會拒絕你。當代的正書創作已不是單純的所謂功力表現,

正書的評判標準已由“一筆好字”轉變為“一件好的書法創作”。

“結構第一”的時序之美!你怎麼看?

當然,凡事都要有一個度,過猶不及,一旦失度,所謂的創新就會成謬誤。要把握好孫過庭所說的“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把握好正書作為靜態書體的基本品質不使之異化。

如果正書創作在探索出新之中最終消滅了正書,在

性質

上完全與行草合為一體,在精神上完全喪失傳承正書中所表現出的文化性特徵,那是一種悲劇性的結果

。不解脫歷史遺傳的種種“正”的模式,無以言當下的正書創作;不歸依傳承正書中所隱含的中華美學精神中“正”的氣象,將會在追隨千奇百怪中失魂落魄。這種在創作中把握“度”的能力,當取決於對傳承書法種種樣式深入的程度,取決於作者辯證而深刻的創作思想,這是最根本的。其次才是作者手下的結構造型和筆墨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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