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李白的汨羅江

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汨羅江口磊石山

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汨羅山(屈原廟、墓均在此) 屈原潭 玉笥山(屈原故宅在此)

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先秦所建於營田黃陵山南的二妃黃陵廟

讀盡李白的詩,竟然看不到他寫下汨羅兩個字。這真是非常讓人意外的事情。難道他沒有到過汨羅?

這是讓我很是想不通的問題。因為我自始至終相信,李白來岳陽多次,怎麼可能不到沉江地來附一把風雅?

從李白年譜上看這位“詩仙”25歲就遊歷洞庭,南盡蒼梧,沒有見到與東洞庭有關的詩歌,應該是西行洞庭而歷。39歲秋天到了岳陽,遇到王昌齡,也只能從王昌齡的詩中尋找其身影。58歲他被流放,尋陽出發,一路奔波,59歲到白帝城遇赦,立即返舟東下江陵;秋至岳陽,遇賈至、李曄被貶,同遊洞庭,才給洞庭湖留下了一筆巨大的文化遺產。

可是他明明到了南北洞庭,為何就沒寫汨羅兩個字?

我發現杜甫也是如此,到了汨羅卻沒有寫汨羅兩個字的詩歌。只在《天末憶李白》寫有“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一句。

詩仙詩聖是為“汨羅”過於傷感而不寫“汨羅”兩字麼?

杜甫《詞南夕望》找到他汨羅吊屈原的身影,但李白如何找他汨羅吊屈原的身影呢?

李白不知道有汨羅麼?其實他是知道的。

《書情題蔡舍人雄(753年)》雲:“舟浮瀟湘月,山倒洞庭波。投汨笑古人,臨濠得天和。”這個“投汨”就表明他確切地知道汨羅在瀟湘洞庭之間。估計此年他就到過汨羅,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查詢李白的作品,發現他用屈原典的詩作非常之多,對屈原的評價也是蠻有正能量的,只有《笑歌行》對屈原的評說有些說不出的味道,但這首詩,蘇軾定為偽作,倒是心安了許多。

他在《秋夜獨坐懷故山》說:“小隱慕安石,遠遊學屈平。天書訪江海,雲臥起鹹京。”在《古風其五十一》說:“ 比干諫而死,屈平竄湘源。虎口何婉孌,女嬃空嬋媛。彭咸久淪沒,此意與誰論。”在《留別曹南群官之江南》說:“范蠡說勾踐,屈平去懷王。飄飄紫霞心,流浪憶江鄉。”在《單父東樓秋夜送族弟沈之秦》說:“屈原憔悴滯江潭,亭伯流離放遼海。折翮翻飛隨轉蓬,聞弦墜虛下霜空。”在《行路難三首》說:“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子胥既棄吳江上,屈原終投湘水濱。”

而他的《江上吟》,更是把屈原的詩歌推到了極高的地位。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李白其實是屈原的一個忠實粉絲,在這首《江上吟》裡他直把屈原的詞賦推喻成太空中懸掛的太陽和月亮,可見屈原詞賦的光芒一直照耀著華夏文化天空,給予中國詩歌藝術的靈魂光輝。

對此詩的註解,歷代多有角度不一的評價。《唐詩直解》雲:太白氣魄磊落,故詞調豪放。此篇尤奇拔入神。常人語,自非常人語。《李太白全集》中王琦注:“仙人”一聯,謂篤志求仙,未必即能衝舉,而忘機狎物,自可縱適一時。“屈平”一聯,謂留心著作,可以傳千秋不刊之文,而溺志豪華,不過取一時盤遊之樂,有孰得孰失之意。然上聯實承上文泛舟行樂而言,下聯又照下文興酣落筆而言也。特以四古人事排列於中,頓覺五色迷目,令人驟然不得其解。似此章法,雖出自逸才,未必不少加慘淡經營,恐非斗酒百篇時所能構耳。

說明寫此詩時李白是用心所為,所以對屈原的評價也不是隨意而出。

此詩一作“江上游”,大約是李白三四十歲客遊江夏時所作(759年),這更有理由推斷是李白到汨羅之後所寫。因為有了“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之句,成為歷代至當代文人都熟知的一首千古評價屈原《楚辭》的名詩,多為後世文人引用。

坐在木蘭珍貴神奇的木料之舟,吹著不同凡響的玉簫金管,喝了千斛美酒,有著載妓隨波任去留酣暢恣適,盡江舟詩酒之興,儘自由聲色之娛,鋪展出一個遠離塵世的美好世界。修煉成仙的人還要等待黃鶴來才可上天,海客我卻無心隨白鷗飄飛,這是比仙人還要仙人的境界。屈原的詞賦在與日月爭光,楚王的宮觀臺榭早已蕩然無存,繼而發出“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的感嘆,嘲弄、譏諷王權之意流淌筆端。

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先秦所建於磊石山上的龍神洞庭廟

在唐代的八百里洞庭之中,黃陵、汨羅、岳陽樓就是被《楚辭》的光芒輝耀的詩歌之地。 汨羅江曾經有三大勝跡,一是江北鳳凰山上的屈原廟、屈原墓,二是江尾西邊的磊石山上的洞庭廟、屈原行祠,三是江南營田黃陵山的舜帝二妃黃陵廟。

從李白的詩歌足跡看他有多首詩寫洞庭、寫帝子、湘君。而洞庭到黃陵,必經磊石的汨羅,可見李白親歷了汨羅。而唐代的汨羅指的是屈原管理區的鳳凰山和磊石山水域和地段。

仔細研討把玩《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五首》,發現這五首詩從地望上分析都寫在青草湖磊石山與黃陵廟這一個汨羅之地。可能是他自己剛剛受貶得到赦免,不忍心提到“流放”的代名字汨羅而已。

乾元二年(759年)在嶽州的李白與李曄、賈至一同泛舟洞庭,這是從岳陽樓地出來在南洞庭青草湖的詩作。因為他在岳陽的頭幾天,已經把岳陽樓、君山都寫得差不多了。再寫北洞庭的詩一是多餘,二是沒有更多靈感了。而南洞庭的青草湖、黃陵二妃墓、屈原的汨羅他還沒到,只好再遊南洞庭。

其一

洞庭西望楚江分,

水盡南天不見雲。

日落長沙秋色遠,

不知何處吊湘君。

這是船到了青草湖磊石山了,他們三個人登上磊石山,這兒有洞庭廟,屈原廟,也是一個西望的絕佳地點,如果在船上,怎麼能看到“楚江”分呢?到了磊石山就到了汨羅。

這兒就是屈原所云:“浩浩沅湘,分流汨兮”之地,沅水和湘江分流可望,湘江的分流也可望。湘江是在湘陰烏龍嘴分成直河和三十六灣河的。唐詩人許渾就寫有《三十六灣(一作過湘陰寄千巖)》:“縹緲臨風思美人,荻花楓葉帶離聲。夜深吹笛移船去,三十六灣秋月明。”

李白自己也曾寫有一詩《春滯沅湘有懷山中(760年春)》,其雲:“沅湘春色還,風暖菸草綠。古之傷心人,於此腸斷續。予非懷沙客,但美採菱曲。所願歸東山,寸心於此足。”自古沅湘合流之地在磊石山西邊,《拾遺記》也說屈原“隱於沅湘”,並在此地的洞庭山下“赴清冷之水”,所以此詩中的沅湘必定寫的是磊石山下的汨羅,這個東山則就是磊石山或者是鳳凰山。

可見是李白在磊石山登高而望的景觀,太陽落在長沙也就好理解了,這個地方離長沙也就50公里,但為什麼不知道何處吊湘君了呢?

唐代營田的黃陵廟在文人中間是最有名的,杜甫都在此廟寫下《湘夫人祠》,李白也知道“帝子隔洞庭,青楓滿瀟湘”,他有一詩《遠別離》寫的就是二妃。“遠別離,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瀟湘之浦。”但他為什麼還有“不知何處吊湘君”之語?

查詢史料,君山在唐代傳說有湘君廟,但無實物,也許是岳陽的接待者將之解說為湘君廟了,君山的二妃廟是明代後出現的,營田的二妃廟漢前就有;所以李白不得不疑惑了,到底營田(那時叫黃陵)是真的還是君山是真的呢?

李白一生中曾六次遊歷南北洞庭,在屈原《湘君》《湘夫人》的湖光山色間留下一片玲瓏宛轉的詩心。在岳陽留下了“樓觀岳陽盡,川迥洞庭開”千古名篇。此後,李白與故交親友多次出遊,沿著洞庭湖尋找湘妃的傳說。李白的詩裡,湘妃是純美的化身,湘水便是懷抱香魂的深情世界。

其二

南湖秋水夜無煙,

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賒月色,

將船買酒白雲邊。

南湖就是洞庭之南的青草湖,青草湖也被人稱作南湖,不是今天岳陽的南湖,這個南湖是南洞庭湖,岳陽南湖唐代至解放後都稱“邕湖”。且就洞庭就是旁邊就是洞庭湖了,杜甫詩云:“洞庭猶在目,青草續為名”倒是給“且就洞庭賒月色”作了地理上的註解。月色就是夜晚,李白在磊石山住了一晚就不打自招了。在此地住了一晚就一定到了磊石山東邊沉江地河泊潭汨羅淵了,不然其三就不會出現了。

其三

洛陽才子謫湘川,

元禮同舟月下仙。

記得長安還欲笑,

不知何處是西天。

洛陽才子原指漢賈誼 ,因其是洛陽人,少年有才,故稱。後泛稱洛陽有文學才華的人。《唐詩解》:“賈生比至,惜其謫;元禮指曄,美其名。二子雖流落於此,能不復思長安而西笑乎?但波心迷惑,莫識為“西天”耳。四詩之中,三用“不知”字,心之煩亂可想。”

青草湖汨羅之上賈誼吊屈原,李白沒有直接寫自己和賈誼吊屈原之事,只是在汨羅觸景生情,想起賈誼。李白吊屈原就在不言中了。

而李白寫賈誼的詩還有兩首,一是《送別得書字(759年秋)》:“ 水色南天遠,舟行若在虛。遷人發佳興,吾子訪閒居。日落看歸鳥,潭澄羨(一作憐)躍魚。聖朝思賈誼,應降紫泥書。”二是《田園言懷(762年)》:“ 賈誼三年謫,班超萬里侯。何如牽白犢,飲水對清流。”

其四

洞庭湖西秋月輝,

瀟湘江北早鴻飛。

醉客滿船歌白苧,

不知霜露入秋衣。

《李杜詩選》:“劉須溪曰:自是悲壯。”《唐詩解》:“秋月未沉,晨雁已起,舟中之客,霜露入衣而不知,豈樂時忘返耶?意必有不堪者在也。”《唐人萬首絕句選評》:“驚心遲暮,含思無限。”很多人不明白為何這組詩中,李白滲入了這首詩來。他在這兒悲壯什麼?思念什麼?這兒最悲壯的是屈原沉江,在這兒他思念的一定就是屈原,只是沒有直接點出而已。

其五

帝子瀟湘去不還,

空餘秋草洞庭間。

淡掃明湖開玉鏡,

丹青畫出是君山。

這應該是李白們第二天一早到了黃陵廟後回岳陽的途中所作,地理位置當過磊石山後20多公里的距離,君山在眼中漸漸清晰起來的距離。《李太白詩醇》:“潘稼堂曰:遊湖於今日之晡,而月,而月下人,而將曉月;想客散於明日天曉以後,故首尾不言月也。章法極有次第可觀。”看這首詩,我恍然看到李白不忍回看黃陵、磊石、汨羅,帝子(二妃)遠去,只留青草洞庭。船頭駛入玉鏡一樣的洞庭,遠遠地看到君山如畫家畫出的丹青一樣美麗無比,這種美景把在汨羅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他應該還是想那“醉殺洞庭秋”的君山酒了吧?

詩歌裡的汨羅江|李白遺落在屈原區的詩稿

漢代始建於屈原區鳳凰山南河泊潭汨羅江北的屈原廟

為什麼李白回頭還對帝子戀戀不捨?

實際上李白不但是屈原的忠實粉絲,其實他還是湘妃帝子的粉絲。

他的《永王東巡歌(757年春)》其四雲:“龍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訪古丘。春風試暖昭陽殿,明月還過鳷鵲樓。”其八雲:“長風掛席勢難回,海動山傾古月摧。君看帝子浮江日,何似龍驤出峽來。”《擬古》雲:“ 融融白玉輝,映我青蛾眉。寶鏡似空水,落花如風吹。出門望帝子,盪漾不可期。安得黃鶴羽,一報佳人知。”《留別曹南群官之江南(753年)》雲:“朝雲落夢渚,瑤草空高堂。帝子隔洞庭,青楓滿瀟湘。懷君路綿邈,覽古情淒涼。登嶽眺百川,杳然萬恨長。”

特別是李白的《遠別離(753年)》更是成為了詠二妃的千古名篇。

遠別離,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瀟湘之浦。

海水直下萬里深,誰人不言此離苦。

日慘慘兮雲冥冥,猩猩啼煙兮鬼嘯雨。

我縱言之將何補,皇穹竊恐不照餘之忠誠。

雲(一作雷)憑憑兮欲吼怒,堯舜當之亦禪禹。

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

或言(一作雲)堯幽囚,舜野死。

九疑聯綿皆相似,重瞳孤墳竟何(一作誰)是。

帝子泣兮綠雲間,隨風波兮去無還。

慟哭兮遠望,見蒼梧之深山。

蒼梧山崩湘水絕,竹上之淚乃可滅。

所以《遊洞庭五首》,只有順著青草湖著名的文化地標來解讀,就會成一個完美的整體。

雖然李白隻字沒有提汨羅,但他的內心一直是與汨羅相通的。

心靈相通,又何用汨羅兩字來落入俗套呢?這是李白的高明!

我覺得李白還應該是朦朧詩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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