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有題目為《古風》的詩作五十九首,但是這五十九首詩並不是一時一地寫出來的,所以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組詩。
李白的許多名篇,其詩風都偏向於明快、有鋒芒,但是李白也是一位風格多樣的作家,其作品不拘泥於一格,有些充滿了浪漫主義,有些又溫潤如玉,還有一些辛辣尖銳,可見李白詩風之廣。今天我們來看李白一首節奏緩和,頗有溫潤之風的作品《古風·其一》。
由於此詩篇幅較長,所以我們先會進行逐句詳細分析,並在篇末附上原詩。
首二句“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可謂是全詩的綱領,開門見山,感慨無窮。要注意這裡的大雅可以代指《詩經》,也可以說是雅正之聲的詩篇。李白這裡開篇便感嘆雅聲久不作,接著一問:能興起者會是誰呢?我們不知道答案,但是或許會想到,當然便是李白!捨我其誰的那種氣概,正是李白的天才,然而此時的李白,卻並不年輕了,所以他才會用“衰”這樣的字眼。李白這兩句開篇,可謂是一唱三嘆,語氣卻閒雅平淡,毫無強烈的牢騷之氣,結合下文的鋪墊,可謂妙極。
接著四句“
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
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四句詩,概括了春秋之後,有冠者之風的詩三百已經被棄於草莽之中,到了戰國那個時代,更是遍地荊棘,到七雄爭霸、強秦橫掃的時候,更是無人問津這些了。其實李白這裡的感嘆,正是發展首句中的“久”字。
“
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緊接上面,以跌宕起伏的問句,表現哀怨之意。
之後由秦到漢,寫道“
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
”,李白表示,在楚辭之後,文風頹靡,到了漢代的楊雄、司馬相如才成為中流砥柱,可是他們卻也有其弊端,比如,“競為侈麗閎衍之辭,沒其風喻之義”。
於是,李白概括性地寫道:“
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
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
”,他評價先代的文章,雖然變化不少,可是卻失去了文章的法度,正如《文心雕龍》中所評價的,“晉世群才,稍入輕綺”,正是綺麗有餘而自然不足。李白寫詩,是反對綺麗豔俗的,他崇尚自然清新的文風,提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評價完了春秋到“近代”(李白是唐人,離他最近的上一個朝代是隋朝)之後,李白開始寫他生活的唐代,說道:“
聖代復元古,垂衣貴清真
;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
;
文質相炳煥,眾星羅秋旻
”,其實你看李白這六句的評價,有點言不由衷,如果真的像李白說的這樣,初唐文風如此繁盛高明,那他為什麼還要說“吾衰竟誰陳”?不早就復興“大雅”了嗎?幹嘛還有開篇那一嘆!李白為什麼要故意這樣說呢,接下來幾句便給出了答案。
“
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
;
希聖如有立,絕筆於獲麟
”,李白這裡使用了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典故,說是自己要像孔子那樣,刪繁就簡、去蕪存菁,可是我們要知道,孔子絕非只做了刪減工作而已,他做的工作,可以說將前人的內容進行了精煉、發揚和沉澱,所以許多作品才能流傳千古。
李白自比孔子,可見李白在文學上的抱負,是非常遠大的!他對自己的才氣十分自信,對自己的期許也非常之高,李白自信,只有到了他的時代,“大雅”才會重作!
當然,由於這首詩李白旨在寫“大雅”復興,所以整篇讀下來,並不像李白其他作品一樣慷慨激昂,而是極有君子雅士之風,然而李白畢竟是李白,到了文章末尾,還是在自信中表現自己的胸襟和志氣,所以我們要體味到李白這種前後矛盾的心境,這並不是他隨手寫下的作品啊,而是有深刻三昧的!而且,將其放在《古風》五十九首中的第一首,正可見其良苦用心!
分析完畢後,我們再讀這首詩,會不會有新的感受呢?
古風(其一)
李白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聖代復元古,垂衣貴清真。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文質相炳煥,眾星羅秋旻。
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希聖如有立,絕筆於獲麟。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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