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誠與真實,壘砌澆鑄文學之塔——《山頂上的金字塔》序

以真誠與真實,壘砌澆鑄文學之塔——《山頂上的金字塔》序

讀完年輕作者傅興文的長篇小說《山頂上的金字塔》,感觸頗多。

金字塔——宏偉、壯觀、神秘,巨大的體量儲存了多少未知的資訊?而眼前“山頂”上的金字塔,儘管小而精巧,但比沙漠、戈壁上的金字塔擁有更為厚重的文學“底座”,塔尖掩映在雲霧裡,一直通往無盡的高空。

因而,它註定了將被仰視。

閱讀過程中,我的眼睛幾度溼潤,一對純情少男少女,為了追求真正的愛情,在自壘的心塔裡無望地掙扎與抗爭。

這是一座以真誠的文字、真實的細節,層層壘砌澆鑄的文學之塔,其中供奉著作者大學時代心目中的女神、刻骨銘心的初戀、曾經的青春和愛情。

《山頂上的金字塔》雖是傅興文的長篇處女作,卻是一部歷經十幾年反覆打磨修改的成熟作品。小說透過講述兩位青年男女同學,在大學畢業前後的生活、情感之旅(嚴格說是男主人公的痴情單戀),描摹出當代年輕人有關生存與理想、精神與物質等充滿矛盾糾結的心理狀態和當代社會情態。

儘管這類小說極易同質化,但由於作者發自肺腑的真誠傾訴,敘事語言具有較強的文學感染力;加之作者對寫作有如朝聖膜拜金字塔般的虔誠,敢於對自我進行無情的剖析和心靈的深度探尋,使得這部小說具有別樣的品質和獨特的魅力。

小說的結構別出心裁,作者對一個常見的題材進行了“陌生化”處理。採用兩種時空裡的故事來回穿插的敘事手法,在不同的時間、空間以及不同時期的人物心理、情感狀態的來回跳躍、碰撞之間,製造出猶如一張張拉開的弓弦般的獨特張力,形成不同時空下的男女主人公之間的互動映照、對比、對話、共振甚至詰問、對抗與最後的和解。大大強化了小說文字中蘊含的能量,增強了情感烈度和思考力度,並使主題得到進一步的突出與昇華。心理描寫細緻入微,情節推進扣人心絃,這種交叉、穿梭的敘事格局,既避免了直線型寫法的簡單直白,也提供了更多思考的空間,融入作者對愛情、人生、人性、社會等諸多話題的思考。在這裡,時間起到了一種讓人思考的作用,也變成了思考物件,最終創造出一種韻味悠長、耐人咀嚼的結構審美效果。

我想,青年讀者應該會喜歡這部小說。

卻不僅僅是因為愛情,而是比愛情更重要的精神核心——關乎生存、成長、尊嚴、理想與榮譽;關乎因愛失去自我的恐懼、或在愛的滋養下自我救贖的可能。

《山頂上的金字塔》中的男主人公文恆一,來自農村,學業優秀,是一個性格溫和內向,情感質樸細膩的“理想男”。他愛上了英語系的女生維佳怡,明知彼此家庭背景的差距較大,維佳怡後來還有一個多方面條件都優於他的男友,但他依然懷著近於聖潔的感情在心裡默默愛著她,卻又由於自卑而遲遲不敢表白;勇敢的表白之後,是漫長等待中一次次更深的傷害。

作者將細緻的筆觸探入到了文恆一的內心及情感的褶皺裡。猶豫、矛盾、希望和失望、掙扎與無奈……文恆一與維佳怡純精神的美好交往;進一步退兩步的拉鋸式的情感折磨,成為這部小說情節演進的主要懸念。

與那些“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愛情美好結局不同的是,《山頂上的金字塔》裡的愛情,終究是一場虛空的幻象。文恆一像西西弗斯一般永遠到達不了金字塔的頂端。

當愛情小說超越了情慾與情愛的基座,從中揭示出男人與女人的本性和弱點,比如自尊、虛榮、卑微、怯懦等,它才有可能昇華到精神層面,成為矗立於雲端的金字塔。金字塔裡珍貴的“藏品”,也就是這部小說的精華,正是在這個時刻才悄然閃爍出幽淡的光芒——

愛情的無法實現,不是因為愛情的有無與多少。除去那些已被反覆描述的外在世俗因素(經濟與物質)、主人公互相吸引的內在魅力,其實真正的阻力和障礙,來自我們自身的性格弱點,甚至來自我們的優勢。

自尊、自卑?執著、怯懦?

孰是孰非?

《山頂上的金字塔》,實際上是在青春的回望中檢省自己的成長之路:探討戀愛中的男女,有關自尊自愛的問題。我愛了,我要得到我愛的女孩,但我真正要的是彼此相愛,相愛才是有尊嚴的愛情。尊嚴和卑怯,往往在殘酷的現實中廝殺博弈。在自尊與自卑之間,隱伏著一條不易察覺的分界,過度自尊也許是自卑的表象,過分自負亦可能導致尊嚴的受損……愛情的獲得有時需要捨棄自尊,而頑強的自尊正是愛情的底線,放棄自尊也就失去了愛與被愛的前提。因而,在戀愛中維護個人尊嚴,成為愛情高昂的代價。

為了愛,可以捨棄自尊麼?為了自尊,可以放棄愛麼?

很多年以後,作者試圖梳理當年經歷的情感痛苦,苦苦思索並祈求解答青年時代留下的疑問。《山頂上的金字塔》在整體構思、故事編排、人物塑造、細節呈現上,都下了很大工夫。語言文字精美流暢,飽含深情;思緒慎獨,句句走心。看得出作者是在用自己的心在寫作,這部小說幾乎是他全部情感的積累、儲存、發酵與傾瀉,是一部飽含深情、動人感人又不乏思考深度的作品。

文恆一與維佳怡在這座文學塔裡的“重聚”,對於作者來說相當於“第二次戀愛”。在歲月的無情流逝中,他們漸漸讀懂了對方,在人生更高的情感維度上,達成諒解與寬宥。

儘管,金字塔並沒有給予作者的愛情以明確的解惑答案,但小說文字觸及到了愛與自尊這一容易被人忽略的話題,才是我關注這部作品的原因。給人以愛,即愛自己;愛人愛己,才是有尊嚴的人生。愛情小說若是擁有紮實的精神底盤,堅固的山體才有力量託舉起愛的“金字塔”。

傅興文是一位認真敬業的文字工作者,讀過大量的世界文學經典,具有一定的文學底蘊和寫作功底,他寫的散文和評論文章頗有見解。這些年來,為多位名作家成功編撰、出版了散文集、小說單行本、選集、文集,是一位值得信任的編輯。卻沒想到,他在忙碌的出版工作之餘,終於為自己設計縫製了別具一格的“嫁衣”,創作出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我在驚喜之餘,對以十幾年心血磨一劍、攀一山、築一塔的傅興文表示衷心的祝賀。藉此作序之機,我特別鄭重地將該書推薦給大家,相信讀者們也會像我一樣被深深打動。

祝願小傅繼續創作出更多更優秀的作品。

以真誠與真實,壘砌澆鑄文學之塔——《山頂上的金字塔》序

張抗抗

原名張抗美,1950年7月3日生,浙江杭州市人。現為一級作家、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第七、八、九屆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文字著作權保護協會副會長、國際筆會中國筆會中心副會長,第十屆、十一屆、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

代表作:長篇小說《隱形伴侶》《赤彤丹朱》《情愛畫廊》《作女》《張抗抗自選集》5卷等。曾獲“莊重文文學獎”“第二屆全國魯迅文學獎”,三次蟬聯“中國女性文學獎”,曾獲“第二屆蒲松齡短篇小說獎”。

以真誠與真實,壘砌澆鑄文學之塔——《山頂上的金字塔》序

傅興文

青年作家,出版策劃人。生於1983年,山東聊城人。在文學報刊發表小說、詩歌、散文、評論若干。著有長篇小說《山頂上的金字塔》,中篇小說《月光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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