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文/白頭翁

追根溯源先說運動。

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以後運動開始進入政治領域,有人統計過,新中國成立至1978年,大的政治運動有76項。小的政治運動無法統計。

與“政治運動”相反,一些在民間悄然興起的“文化運動”勃然發力,它們的特點就是“四無運動”,無人發起,無人號召,無人領導,無人推動,卻瞬間興起,迅速普及,風生水起,不亦樂乎。僅我所見所聞的“文化運動”,就有甩手運動,打雞血運動,喝蓬大海運動,練氣功運動,養熱帶魚運動,瘋狂的君子蘭,編織勾針運動,雕花菸斗熱京城。隨之穿喇叭口褲、帶蛤蟆鏡、跳迪斯科、學英語熱、出國熱、經商熱、下海熱、一熱熱過一熱,一波瀾過一波。其中有三項“洋務運動”,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勃焉。飛盤、呼啦圈、保齡球。為何古希臘的運動歷經三千年而光芒四射?而我們的一些運動卻被無形的波浪一浪就拍在沙灘上?

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飛盤,會飛的盤子。有說它起源於印第安人。中國自仰韶文化始就有了陶盤,在之後五千多年前,盤子一直作為盛器、食器;一直都是口向上,底向下;一直都是端盤子。而飛盤是對中華文化的反思和顛覆,這種盤子作為一種飛行器,是盤口向下,盤底向上,使其飛而行之。這種思維的顛覆是文化的使然還是地域的偶然?飛盤終於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大約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飛盤瞬間紅遍京城,少年玩,兒童玩;大人玩,老人玩;男女都樂於一擲一飛。五顏六色的飛盤,飛在學校操場上,街道衚衕裡,休閒廣場上,庭院空地上。京城無處不飛盤。的確無人發起,無人號召,無人領導,無人推廣,但幾乎人手一盤,甚至一人有數盤,有七色飛盤。見過飛盤上印有頭像的,有印有孫悟空齊天大聖的,蹬風火輪哪吒的,鐵臂阿童木的,飛起來別有一番景色。見過玩得好的,兩人相距三十多米,但見一位擲出的飛盤,不是直奔對面的接手,出手即奔四十五度角飛,飛盤帶著呼哨飛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輕盈飄逸,準確地飛入接手的手中。對方一個側轉,擲回的飛盤如燕子掠水,輕輕飄過草皮,一飄一揚,正巧飛入接盤手手中。也有的高手一連三飛盤,盤盤相追,最後都分毫不差地飛到接盤人手上,稱之“連中三元”、“三盤獻果”。也見過飛盤訓狗的,狗叼飛盤,盤在空中飛,狗在地上追,然後一個飛身起躍。半空中叼住疾飛的飛盤。那時候北京所有公園幾乎匯聚了所有玩飛盤的高手。每逢節假日,玩飛盤的,賽飛盤的,看飛盤的,人頭攢動,比現在公園唱大歌、跳大舞的熱鬧得多,甚至還有背飛、仰飛、雙飛、三飛,喝彩聲,叫好聲,一波高過一波。有玩得好,玩得絕的高手。能把飛盤玩成滿世界飛的精靈。有的還能把飛盤飛得如澳大利亞土著人擲出的飛去來器;飛盤怎麼就像京城的秋天,說聲立冬,秋天就不見了。現在偌若大個京城,何處覓飛盤?

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呼啦圈與飛盤是誰先在京城熱起來的?似乎無一解,一夜春風到江南。據說呼啦圈最早起源於非洲古老部落的宗教儀式。一圈在腰,越搖越轉,越呼啦越有勁;越上癮,越著魔;一人轉,數人轉;數人轉,數百人轉;不轉也轉,身不由己,轉不由人;非洲魔力跨洋越洲,魔力不減。絕不使人感覺到累,可以使人廢寢忘食,欲住都難。呼啦圈普及程度幾乎家喻戶曉,老幼皆知,小學生上學,人人背一個乃至數個呼啦圈;上學路上就邊走邊呼啦,到學校不進教室,滿校園、滿操場呼啦,轉得那麼認真,那麼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呼啦著旋轉。北京十大公園內晨練、暮練的最大亮點就是轉呼啦圈運動;兩手自然架起,全身自然晃動,人隨圈轉,圈隨腰呼啦;那氣勢、那姿勢、那動作、那美感,彷彿人在渾然中走進天然,又在盡情中走出自然。呼啦圈不但是運動身體,健美身體,而且是美的享受,享受自然的美。即使是幼兒園也每天必轉,有所不同的是幼兒園裡的呼啦圈是小型的、輕型的,有的小朋友呼啦圈轉得比老師還美還優雅,還有韻味。想起李商隱那句名句:“雛鳳清於老鳳聲。”

呼啦圈終於轉出高大上來,一開始講究紅、橙、黃、綠等七彩呼啦圈,七種不同顏色的七個呼啦圈同時在一個人腰間飛轉,轉出一個花花世界,七彩繽紛。又有更時髦的是轉大呼啦圈,直徑足夠三米多,但絲毫不影響呼啦圈轉動的速度,大呼啦圈有大呼啦圈的美感,威武赫然,十幾個特大的呼啦圈一轉,呼呼帶哨,煞是壯觀。

再以後,轉一個呼啦圈的都覺得不過癮,不上檔次,腰間套十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的都有,轉起來不知什麼感覺,看起來的確有股飄飄然,悠悠然的神仙感。這難道就是最早非洲土著人的宗教感覺?

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據說呼啦圈運動還曾上過“春晚”,一個姑娘一次轉動一百個以上的呼啦圈,功夫之深,力量之巧,可謂稱奇天下。足見其運動波瀾壯闊。但亦不知因何而故,一夜之間,再難尋覓,如今呼啦圈運動何在?

中國改革開放後第一座保齡球館何時建成未去考證過,但彷彿一夜春風綠千山,保齡球館如雨後春筍,遍地竹林。彷彿一夜之間,保齡球一步邁進中國人的生活,打保齡球成為最時髦、最高尚、最銷魂、最不可抵擋的文化運動。保齡球成材快,一個小時前對保齡球的認識如同對《水滸傳》中高俅之球的認識,一個小時後走出保齡球館就挺胸昂頭儼然是位“老手”“高手”了。再望滿眼的行人,似乎是一街的保齡球。

初進保齡球館,有一種莊嚴的儀式感,服務生要先問你穿多大碼的鞋?然後送來一樣尺碼的保齡球鞋,還要配上嶄新的保齡球襪,登堂入室足上先有講究;一塊厚絨的毛巾,以為是擦汗用的,後來才知是擦球用的。保齡球館十幾條球道,各色彩球球來球往,最讓初入者心驚膽戰,觸目驚心的是那此起彼落的轟隆聲,緊跟著嘩啦啦,剛才還亭亭玉立的保齡球瓶轟然間一轟而倒,緊跟著自動清瓶機一掃而空,瞬間又立起兩排楚楚動人的球瓶來。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驀然消失的三大“洋務運動”

保齡球運動在京城尚在傳播期,高手、神手就層出不窮,各個保齡球館門口就有紅字狀元榜,上面有閃閃發亮的人名、成績、獎品,創紀錄的日期場次,並有簽約比賽的留言欄。高手就是高手,保齡球都用16至18磅的,一般人三指提起都難以負擔,高手是幾步前衝,挺胸昂首,前身探出,一手揚起,一手提球,幾乎蕩起180度,球出手並不是順道直線奔瓶,而是成曲線旋轉,先沿邊飛速前滾,彷彿偏離主道,球高速旋轉,行話稱“蝶轉”,離瓶不過十米,突然一個漂亮的“香蕉球”,直撲瓶陣,排成兩排的十個球瓶瞬間轟然倒地,緊張、懸念、精彩、激勵。有時候,第一球打過,兩邊各剩一球,術語稱南北兩極各一瓶,要一球擊倒兩瓶,不僅有功夫,還要有運氣。高手把球發的更轉更飄更像蝴蝶,擊倒南極的瓶,再使南極的瓶撞到北極的瓶,滿堂彩!如果連發五球,球球全掃球瓶,則全場燈光齊閃,電子計分屏上會用紅字祝賀你,會當眾公佈對你的獎勵,你的名字也將高立於球館的進門之處。千里逢一,真要碰上連中八元的,即八發八中,每球都是乾淨,徹底、全面消滅的話,球館會高放《拉德茨進行曲》,全場免費送一次球票。得勝者會得到一套完整的保齡球行頭。從拿球就能看出來,不用看你那兩步跑,也不用看你那一揚手;凡是在送球道上選擇8磅以下的玩手,肯定都是“瞎玩”,很多人會把球直接打到球道中,“一瓶不染”;選擇10至12磅的,玩前還要用毛巾擦球的,皆熟手,其中亦有能手、高手。選擇14至16磅的,瞧那往前撲的身姿,那飛速旋轉的“蝶球”,“劍走偏鋒”的球路,此中必有殺手!有可能讓人聽一曲歡欣鼓舞,激動人心的《拉德茨進行曲》。當然更多的人是玩,玩熱鬧、玩新鮮、玩時髦;但也確實有癮,拿得起球,放不下瓶。

保齡球似乎正在如火如荼,熱火朝天之際,卻如打烊的鐘聲,戛然而止。難道背後真站著亞當·思密?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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