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一夢千年。
生活在古都南京，
常常讓人感慨遺憾追不上它的豐厚過往。
然而有這麼一個展覽，
濃縮了這座城市數千年的秋實春華，
可以讓你一眼千年，讀懂南京。
這就是南京市博物總館的年度大展——
《“源·流” 99件文物裡的南京》，
用文物追溯這座偉大城市的歷史。
99件文物，
如果它們會說話，會開口講述怎樣的故事呢？
不如讓我們跟著這些“課代表”，
學好南京這一課。
今天有話說的
是
一個“有味道”的主角
……
《“源·流” 99件文物裡的南京》展覽裡，
有一件看似很不起眼的展品。
普普通通的一個碗，
裡面裝著灰突突的一疊“灰”。
碗是玉碗，“灰”則是上好的抹香。
真是人不可貌相，
文物需要插上想象的翅膀。
這就是長幹寺地宮出土文物——
堆滿香料的玉碗。
策展方腦洞大開，還在展示櫃的玻璃罩側面鑿了孔，
觀賞這件玉碗及香料時，觀眾們可以湊近聞一下，
畢竟
一千年前的“真香”現場，
可不是那麼隨便就能遇上的。
玉碗和香料
秦淮河南岸，有一片地勢開闊之地，
當地居民把此處稱為
“寶塔根”
。
“有味道”的這件文物，就出自這裡。
南京作為六朝古都，
“寶塔根”從東吳開始就產生過眾多皇家寺廟。
其中最有名的要屬
明代報恩寺
。
相關書籍中所附《大報恩寺全圖》所展示的主要場景
2007年，南京啟動了大報恩寺專案重建工作，
並開始為期四年的考古發掘。
2008年在大報恩寺前身的長幹寺地宮，
出土了
一大批國家級文物與佛教聖物
，
大報恩寺遺址也被國家文物局專家組稱之為
“規格最高、規模最大、儲存最完整的中國古代寺廟遺址”
並被評為
“2010年中國十大考古發現”
。
長幹寺地宮出土銀槨、金棺
看過2008年開啟長幹寺地宮鐵函
電視直播的觀眾應該還記得
當鐵函頂蓋開啟後
現場的考古專家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不是有異味，而是有香味。
之後的檢測研究揭開了謎底：
原來，
鐵函和阿育王塔內藏有大量香料
這也是我國田野考古史上集中出土香料最多的一次。
這些香料中，有沉香、檀香、龍腦香、豆寇、丁香等；
以及貯存和使用香料的器具，
如盛香的香囊、玉碗，挑香的香匙、香箸，
行香的香爐，以及裝滿香水的淨瓶等。
長幹寺地宮出土的銀鎏金蓮花寶子香爐
不要小看這些香料
它們可大多來自一千多年前“洋碼頭”來的“海淘”貨。
南京市博物館曾經與
中國林業科學院木材科學研究所合作，
對出土香料的植物纖維進行了取樣分析，
鑑定結果顯示：
長幹寺地宮出土香料主要包括
木本香料和樹脂香料兩大類，
具體成分包括沉香、乳香、丁香、豆蔻等。
香料中長條形的木片，是沉香。
沉香因“色黑質重，入水即沉”而得名，
古時有“一片萬錢”之說，
這批北宋時期的香料
很可能是透過海上航路，
從印尼、馬來西亞、越南等東南亞地區進口而來。
阿育王塔內的沉香
阿育王塔內的一件銀盒
裝有滿滿一盒黃白色的樹脂香料，
其主要成分為乳香。
而乳香主要產於北衣索比亞、索馬利亞，
雖然歷經千年，依然香氣襲人。
在中國古代各類進口商品中，
香料可以說一直是“爆款”，
海上絲綢之路也因此被稱為“香料之路”。
長幹寺地宮出土的香具
玉碗及香料誕生的宋，
也許是中國歷史上最香氣撲鼻的時代。
不僅皇宮內院推崇，文化圈流行，
就算是在普通人的朋友圈都是流量單品
——
“風雅宋”可不是吹的。
《清明上河圖》中，就畫有一間香鋪，
門前招牌醒目：
“劉家上色沉檀楝香”
。
《清明上河圖》裡的香料廣告牌
《東京夢華錄》中玩香的行頭都有規矩——
香鋪裡的香人需要戴頂帽、穿披背。
他們包下固定的店鋪，
每天去製作香篆模子，按月收取香錢。
《武林舊事》中對市井生活的記載也很有趣：
南宋臨安的酒樓中，
有老婦人專門為客人提供選香燃香的服務，
稱為“香婆”。
就算吃土，也得焚香——
香成了宋人生活的必需品。
馬遠《竹澗焚香圖》中展示薰香才藝的文人小哥哥
當時的文人朋友圈點選量上十萬的文章
很多與香有關——
例如宋人丁謂的《天香傳》，
著重與沉香的品鑑和理論總結；
宋人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中的《志香》，
總結蜀地出產之香品；
葉廷珪的《名香譜》和《海錄碎事－香門》、
顏持約的《香史》，洪芻的《香譜》，
北宋末年陳敬的《陳氏香譜》
，更是大合集，
收錄了十一部前人著作，絕對是宋代香道精華本。
洪芻撰《香譜》收錄於《陳氏香譜》中
當時流行的文化活動還有
斗香。
和“鬥茶會”“鬥詩會”如出一轍，
斗香會上，文人們用盡解數，
將自己最好的私藏香品拿出來，彼此一較高下。
當然，
香會是一種社交活動
，
還少不了茶、酒、詩、書、畫，
還必須組織在網紅景點——
這風雅之至的生活，就是宋代一景。
服務業發達的宋代，
還有專門為人操辦酒席慶典的專業機構“四司六局”。
其中就有“香藥局”
，
掌管“龍涎、沉腦、清和、清福異香、香疊、香爐、香球”
及“裝香簇細灰”等事務，
宋人用香那是真的講究。
一千年前，真香。
注：題圖原畫為宋·趙佶《聽琴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