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可憐的二叔

我那可憐的二叔

文:韋永進

我那可憐的二叔

2004年,一場突發其來的車禍,如一個晴天霹靂徹底改變了二叔的家庭命運。本來生活有點拮据的他,可這時又雪上加霜。在縣城幹建築的堂兄弟,在下班途中,不幸遭遇了車禍,結果造成右小腿損殘,不得不做截肢手術。我聽後在堂弟的病床前痛苦不止,畢竟我的堂兄弟才三十歲,還有兩個可憐的孩子。這時,我看到我那年過半百,身體略微有點佝僂的二叔,眼睛也變得潮溼了,有一團渾濁的東西,在眼眶裡直打轉。只見他急忙反蹲在病房的門口,自己也一時忘記了身在醫院的病房內,便不自覺地從他那破舊的衣兜內,一隻手抖抖索索著隨便摸出一支菸,用微微顫抖的雙手點燃了一支菸,猛吸一口。

堂弟的不幸遭遇一時得到了村中好心人的幫助。其中村中在外幹建築活的包工頭趙強,竟慷慨解囊,拿出一萬元錢資助二叔。一時,感動的我和二叔熱淚盈眶,二叔便用他那雙粗糙得像老樹皮一般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村中這位“有錢人”的手,久久不鬆開……

我那可憐的二叔

二叔為了答謝別人的幫助之恩,在以後的幾年內,便跟隨著村中這位“有錢人”,走南闖北幹起了泥水活。由於二叔年齡稍大點只好在建築工地上幹小工的活,送磚、打灰,幹些超人的體力活。

兩年前的一個夏天,二叔給我打電話說,他正在濱州市趙強承包的一家環保局家屬樓建築工地上幹活。我聽後想,二叔離我工作的地方,僅相隔只有5、6百里路,我應該去看望他一次。我就藉著我休班的時機,給我二叔順便捎帶了一身剛發不久的天藍色的工作服,然後坐了將近4個小時的長途汽車,來到了這座高樓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一片喧器的濱州城。我打二叔的手機,和他聯絡具體在什麼地方,一打電話,只聽手機裡說對方暫時無法接通,一連打了十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我不得不打車,在出租司機的帶領下,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我那可憐的二叔。

當我到達那個工地時,看到二叔正站在五層樓的吊兜前,正往剛砌成不久的樓層內運磚。他看到突然到來的我,趕忙從五層樓上急忙走下來,不多時,二叔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只見他那消瘦的臉上粘著點點灰漿,頭髮亂蓬蓬的,滿身汙垢,衣服也有點襤褸。頓時,我的眼睛變得有點模糊了。

我那可憐的二叔

二叔他好像看到我難過,便把我領到他的“臥室”。那是一層剛建起不久的一間樓房內,沒門沒窗地面陰暗潮溼,兩張破木板一對,就算是一張單人床,被褥破爛不堪,那原來雪白的棉絮現在卻變得如此骯髒不堪。我問二叔這裡的環境這樣差,晚上肯定有許多蚊子吧,在這悶熱的夏夜,您怎麼能夠好好地睡覺呢。二叔聽後卻憨厚地笑著說:“我已經習慣了。”

我聽後心裡一顫,這是人呆的地方嗎?我的眼淚便順著臉頰慢慢地流了下來,為了不讓我那可憐的二叔看到這一切,我便急忙扭過頭去,假裝著把自己的包裹放在他臨時用幾塊青磚壘起來的“小飯桌上”,便急忙拭去了臉上那洶湧的淚水。這是,二叔便匆忙地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破舊衣衫,還用一個白色的搪瓷缸,給我倒了滿滿一搪瓷缸溫開水。在炎熱的夏季,我又坐了四個小時的長途汽車,這時我的喉嚨正焦渴得似火,我急忙接過他手裡的搪瓷缸,一瓷缸溫開水頓時一飲而盡。我見二叔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的心情也變得輕鬆許多。我問二叔,您的手機怎麼一直無法打通,只見二叔那黝黑的臉頰頓時脹的通紅,囁喏著說:“我的手機…。。壞了。”

不知不覺間,二叔說我們該吃飯了。這裡吃飯不花錢。我問二叔那伙食怎麼樣?二叔高興地說:“土豆、芹菜、白菜、鹹菜、白饃隨便吃,可惜菜裡油很少,可我還是挺喜歡的,能吃飽飯就行,那還有那麼多的“閒事”。我不時有想到我整日的三餐,有時一天不吃點肉,心裡就很饞。

正在我們說話之時,一身西裝革履,潔白的襯衣看起來一時挺刺眼,一雙烏黑髮亮的皮涼鞋,身上不時飄散出一股芬香的香皂味的同村包工頭趙強,面帶笑容客氣地來到我的面前,他急忙走向前來和我握手,順便又讓給我一支“中華”煙。我便用顫抖的一隻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香菸,同時他又給我那可憐的二叔恭敬地遞上一支“中華”煙。接著他說你跑那麼遠來了,今晚我請客。我接著說你忙,那就不麻煩你啦,我和二叔到街上孬好吃點就行了。他卻執意地說,那怎麼行呢,咱們是同村人,別人會恥笑我的。我和二叔盛情難卻。當晚,我和二叔坐著趙強的一輛款式新穎的“奧迪”A6來到他經常來的濱州市一家規模相當不錯的星級酒店,盛情款待了我和二叔。我那快樂的二叔看到那一桌豐盛的菜餚時,頓時感到唏噓不已……

大約晚上十點多了,我讓二叔住進濱州市一家上等的賓館,二叔卻面帶羞澀地說,住一夜得花好幾百吧,挺貴的,還是住一般的賓館吧。我執意地說這沒什麼。最後二叔在我的勸說下才勉強同意了。

在豪華的賓館內,二叔和我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二叔渾身感到無比的舒服,又暢快地點燃了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便打開了話匣子。

他說,這幾年跟著趙強幹建築活,確實掙了不少錢。可去年一年的工錢至到現在還欠著我一萬塊錢呢,同村的人都不跟著他幹了,我想咱在困難時,人家幫咱一把,總覺著欠著人家情意,我不好意思離開他。他資助咱的那一萬塊錢,我早就還他罷了。我聽後說,他當包工頭多年了,肯定也掙了不少錢呢,那他為什麼不給工人工資呢,二叔有點忿忿然地說:“這錢都讓他浪蕩花掉了,聽說他在外面又有已個“新”家。”我聽後便有點愕然了。

我那可憐的二叔

不多時,二叔便在那雪白的被褥上酣然入夢了,不時地響起那一高一低有點震耳的鼻聲,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一時難以入眠。

第二天,我給二叔買了一部中等的老年手機,還有一套新的被褥和一雪白的蚊帳,順便又強塞給他幾百塊錢。在二叔那淚眼模糊的目送中,我踏上了回我工作城市的長途客車,坐在車窗前,向我那可憐的二叔招手,不多時,我的眼淚又來了,二叔那佝僂的身影,在我眼前越來越大,須仰視才見…。。

去年冬天,我從鄉下把我的母親接到城裡,小住一段時間。母親說:“孩子,明年你二叔就66了,咱家可要把這樣事看的比啥都重要。”我說今年的春節,我一定回去給他老人家好好過個幸福年、團圓年。

在今年的二叔壽辰之日正月初六,我便給我那可憐的二叔買了幾條上等的香菸,還有兩箱家鄉的名酒,和家人幸福地踏上回老家的路…

回到家便拿著所買的東西去看望我那可親的二叔,看到衣著仍就有點破舊的二叔,表情略帶愁容,他慢吞吞地長吁了一聲,嘆了口氣說:“唉,去年一年的工錢,又砸水坑拉。”我吃驚地說趙強難道沒給您工錢。只見二叔神情痴呆地望著遠處說:“這小子跑了,欠了許多人的賬,光我的就有兩萬五千元。去年十二月份,為了你兄弟,我又花了兩萬塊錢給你兄弟換上了一副質量上等的假肢,然後家裡的積蓄也就剩餘寥寥了。”我聽後心情格外地沉重,著急地說:“那您家裡怎麼過的這個年呢?”他傷心地說:“年前,我把家裡那頭餵養還不到一年的小豬賣掉了。”

我氣憤地說:“趙強他欠您的工錢,就這樣算啦?”一提到工錢,二叔也跟著生氣地說,我和許多人已經到縣法院把他告了。我便接著說:“這才對呀,該賬還錢,天經地義。”二叔聽後滿臉愁悵,便自言自語地說:“他還欠我兩萬塊錢呢……。”我聽後更加氣憤,不由自主地說:我那可憐的民工兄弟…。。

在二叔的生日那天,鉛黑色的烏雲籠罩著四野,寒風呼嘯,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一天,地上已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在那並不豐盛的酒席上,我和家鄉的親人們破例地喝了一點白酒,頓時有點頭暈目眩,就急忙回到我過去長住的那個溫暖的院落。我那慈愛的母親為我準備了一杯開水,在我回來就給我細說了二叔的一些情況。

我那可憐的二叔

後來我才知道,趙強在年三十晚上被縣公安局抓走了。闊別兩年之久的這小子,又突然在今年的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偷偷地回來了,也多少給了村裡跟他幹活的人一些錢,好讓他們也過個年呀!就這還欠著二叔兩萬元錢呢!後來,也不知道縣公安局怎麼知道他回家來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就被公安人員帶上了那亮鋥鋥、冰涼的手銬,在一片尖銳的警笛聲中帶走了。當晚我那可憐的二叔還神情呆滯地立在那大雪紛飛、空蕩蕩的街道上,目送著那輛警車消失在了那寒冷的雪夜中,久久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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