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導讀:

“所作空前絕後;其人長樂永康。”這是孫中山辭去臨時大總統後,應民國臨時副總統兼署湖北都督黎元洪之邀,於1912年4月9-12日對武漢進行了旋風式的訪問期間,一位年僅十歲的書法女神童馮鑄獻給中山先生的一幅隸書聯。上聯歌頌了孫中山先生的豐功偉績,下聯是對孫先生的衷心祝願。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青年馮鑄(中)與父母

從字數上講,上下聯各為六個字,有預祝孫先生及民國的事業“六六大順”的寓意;一副楹聯共十二個字,又可理解為作者乃至黎民百姓對孫先生的十二分虔誠之心。孫中山聞悉該聯竟出自少年馮鑄之手,故在接見馮鑄時贊曰:“誠不愧女神童也!”小馮鑄由是聲名大震,慕名登門索其墨寶者,更是應接不暇。正所謂“一朝登龍門,聲價高十倍”。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孫中山訪問武漢與黎黃陂及都督府人員1912.4

馮鑄(1901-1949年)出生於湖北省黃陂縣灄口鎮的書香門第,二三歲就跟隨老秀才習書法、背詩文,識字千餘;五歲正式師從書法家,八歲晉京觀摩歷代碑帖,遊覽京華名勝;十歲冒著槍林彈雨在街頭鬻書,為辛亥革命武昌起義軍助餉……為此,中華民國第一中央大都督黎元洪親自書贈“女士義舉”匾額嘉獎。同時,素好書法的黎氏又收馮鑄為義女,一時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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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日報》1912年5月文《駐孫中山先生鄂記》中的馮鑄歡迎孫中山獻聯片段

馮鑄沒有辜負黎氏的殷切期望,其書法作品被選入1913年巴拿馬世界兒童藝術展覽會展出,並評為一等獎,獲得金質獎章的最高榮譽。

而後,馮氏父女專程駛赴上海,拜請當時名聞全國的書法家“清道人”李瑞清和“西冷印社”的篆刻大師吳昌碩為師。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裴高才著《飛翼文集.馮鑄》書影

清道人教臨魏碑,吳昌碩教習篆、隸各體。經過名師指點示範,加之本人潛心琢磨,終於使其書法藝術臻於不羈一格,筆法多姿的更高境界。時隔一個世紀後,其隸書作品仍在湖北博物館與東北等地收藏。

情動乎中,而形於文

——有感於裴高才筆下的《馮鑄》

王士毅

筆者作為第一讀者,當看到裴高才先生創作這部辛亥革命題材的非虛構傳記文學作品——《馮鑄》“楔子”中的這一情節後,不禁勾起了我的一段回憶。那是我任《黃陂文史》特約編輯期間,曾撰寫《書法女神童馮鑄》一文刊載在第四期上。反思其當時為文之動機,一言以蔽之曰:情動乎中,而形於文。然則馮老乃父輩之同齡長者,且素昧生平,緣慳一面,“情”何由而“動”?概言有三: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左起裴高才與王士毅推敲文稿

一曰景仰之情。餘幼年時,曾師從著名書法家楊樹謀蒙學書法。先父將珍藏馮老之墨寶懸於案前,作為臨摹範本,並講述其十歲時即筆走龍蛇,蜚聲武漢,以及辛亥革命鬻書助餉和深受黎元洪之鐘愛而收為義女等佳話軼聞。因而在我幼年的心靈中,即播下了無限景仰的種子。正如杜詩所云:“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好雨”般的景仰之情,值逢編輯文史的“當春時節”,其情就油然而發,其文也應運而生。

二曰桑梓之情。1983年,餘曾應聘編纂縣誌,嗣而返鄉主編《灄口區志》,在此期間,為充實《人物篇》而蒐集的本區著名人物之資料中,馮老是我引為桑梓驕傲的女中佼佼者。儘管區志半途而廢,但原有零星資料,我仍然妥為儲存。迨《黃陂文史》向餘索稿時,欣然命筆,急就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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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鑄撰歡迎孫中山訪問武漢聯、書法家王四新書

三曰晚生之情。餘與馮老之長子蕭裡千先生於1940年同時考入湖北省第一師範學校。由於同屆而不同班,彼此相見而不相識。但從同學中獲悉,裡千乃大名鼎鼎之女書法家馮鑄之子。一年後餘轉讀他校,從此天各一方。爾後又與曾在師範同學而且與裡千友好之易佑元等同學就讀武漢大學。兩度同學,過往較密。裡千其人為經常談及之話題之一。儘管裡千不知同學中有我;而我卻稔知同學中有裡千。同學之情與景仰、桑梓之情融合而昇華為視若母為吾母之晚生之情。是則為文之情更切,自不言可喻矣。

不容諱言的是,這篇短文既是在“情”的多方驅動下而一氣呵成的;卻又是在“情”的猛烈衝激下留下了一筆“明知故犯”的謬誤。在當時採訪、蒐集馮老的口頭和書面材料中,都道是“馮老貧病交困,投江而死。”而我在結尾一段卻違背事實地寫道:“1949年,正當馮鑄滿懷病樹喜逢春回,妙筆開放新花的熱望,迎來解放之際,卻因積勞成疾,沉痾莫挽。這位當年譽溢中外的女神童書法家,竟於是年7月與世長辭,實堪惋惜!”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右起著名詩人、作家王士毅、董宏猷、謝克強研討《馮鑄》

明明眾說“投江”;偏偏寫成病逝。而且我深知寫史作傳,必須求真務實,秉筆直書。然而在落筆時,一種莫名的悲憤與痛切扼腕的複雜感情,猛烈地衝激著我,不忍將一位卓有成就的巾幗書法家寫成投江自盡的悲慘結局。

同時,我也不相信馮老在走到了“風雨如磐黯故園”的盡頭,迎來了光天化日,苦盡甘來的前景之際,竟會作出如此了卻一生的選擇。從字裡行間隱約吐露了我深表惋惜的遺憾。今天回過頭來不難設想,更不堪設想的是,當年馮老被追失業。生活無著,且夫亡家破,兒輩杳無音訊,形影相弔,孑然一身,加之人情薄似紙,世態冷如冰,作為一介鐵骨錚錚之知識分子,即使身處絕望之窘境,也恥於阿諛乞憐而食嗟來之食。正如屈原一樣地“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是以寧赴清流,不失為潔身自愛之壯舉。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馮鑄書法作品上的印章(湖北省博物館館藏)

夢想不到的是2003年重九前夕,區政協文史辦一通電話告知,蕭裡千先生偕同其次子人毅,以及享譽武漢之文史專家徐明庭先生聯袂遄返故里,邀餘叨陪末座,聞之不勝欣喜。蓋以蕭君乃相逢而未曾相識的六十年前之同窗;徐君為相識而難得相逢的文壇故交。

會見時,餘不揣冒昧地直呼“蕭裡千”之名。這位年近八旬的離休研究員與高幹,不免大為驚詫。迨話及當年師範之師友時,不禁頓生“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之同感。繼而裡千老弟說明此行之旨意乃為令慈立傳,並出示《女書法家馮鑄傳略》初稿,一再囑餘全力以赴,俾得如願以償。餘欣然承諾,不負所托。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馮鑄嫡孫蕭人毅向黃陂圖書館朱華文館長贈書

2004年春,裡千自京再度專程返陂,審定原稿並商榷出版事宜。適值同年6月武漢黃陂作家協會成立,在第一次主席會議上,餘提出由作協出版《馮傳》之建議,得到裴高才主席及與會同人之一致贊同。7月,裴隨湖北作家代表團應邀訪問俄羅斯。返國途經北京,按約定日期訪蕭,並達成出版協議。

高才先生熱愛桑梓,而且衷心仰慕黃陂輩出之先賢髦士,曾先後出版《民國第一偉人》、《田長霖傳奇》等鉅著。接受撰述《馮傳》之任務後,他主動而積極地根據原稿及裡千不斷寄來之補充資料,演繹成十數萬言之鴻篇。嘔心瀝血,匠心獨運,其愛鄉尊賢之創作精神,實堪讚賞!

裴高才筆下的馮鑄:書法女神童情動民國大總統

湖北省博物館工作人員與裴高才(右)展示館藏馮鑄作品

我與裴君雖相隔三十多歲,也許都曾是教書匠之故,神交已久,2004年春我們一同做客電視臺解讀“無陂不成鎮”的文化現象,更是一見如故。此後,我成為他多部專著的第一讀者或特約編輯,對其致力於打撈“死檔案”、搶救“活檔案”,並反覆考訂,運用散文的筆觸,藝術地再現歷史人物的原生態,著述累累碩果的鄉賢“史記”系列,頗為感佩,莫逆於心。

在此次繡梓的《馮鑄傳》中,不僅豐富了我多年前所寫的那篇短文的內容,矯正了失實的謬誤,從而更加翔實、更臻完善地記述了馮老的生平事蹟,而且尤為主要的是使長期以來深切悼念、無限緬懷馮老之子媳及其後代的殷切宿願得以實現;也使廣大讀者從馮老德藝雙馨之光風,愛國匡時之亮節,以及鍥而不捨之敬業精神的垂範中,受到教育和鼓舞;更可使馮老生平之光輝事蹟,伴隨滾滾東去之一江春水萬古長流!

(此文系王鳳霞根據王士毅教授在《馮鑄》研討會上的發言整理,鳴謝書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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