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從梨園舊墨說開去

大家|從梨園舊墨說開去

△ 俞振飛《行書》

從梨園舊墨說開去

文 / 孫 鬱

大家|從梨園舊墨說開去

從左至右:南鐵生、張伯駒、侯喜瑞、李洪春、俞振飛

近日有幸見到馬連良、梅蘭芳、張君秋、侯喜瑞、程硯秋、俞振飛等許多梨園人的墨寶。這些墨寶,很像檔案,是珍貴的文獻。它們多為新中國成立後的資料,五六十年代的墨跡尤多,不少平生第一次見到。這些鮮為人知的記載,反映著梨園歷史的豐富。它們生活氣息濃厚,一點不遠離人間煙火。它們藝術味道十足,且有梨園與社會間複雜的聯絡在。它們見證了梨園人儒雅的人生韻味,讀誦墨跡,能依稀嗅出梨園人從藝的苦樂之跡,好像其人生的脈息也感到了,生命的形象一下子立體起來,讓人不能不為之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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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蘭芳《花卉扇面》

這些梨園人舊墨,儘管書寫者文化程度或許不高,並非什麼碩士、博士、院士,字寫得也不及大牌書法家那麼華貴,但有光陰的分量,有人品的意境。馬連良其字平平,而感染力超人,頗具高古氣象。梅蘭芳書法不錯,畫也來得,翰墨之趣頗濃,字畫雖不堪與大師比,但隱含故事極多,繫著梨園內外的神經。張君秋聲音好,神態亦佳,墨跡也含帶神韻,對文人風骨煞是瞭解。侯喜瑞筆墨丹青出手不凡,乃真懂藝術的人才能為之。這些人在舞臺上均有絕佳表現,留下千古不滅的形象,而他們的字墨,顯然是舞臺功夫的延伸。

梨園人修養高者,以文化之滋潤。藝術家不僅靠作品的傳遞與天下交談,更靠文化的表達與世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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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硯秋《花鳥》

這兩者是互相參照、各自表裡的。好的藝術家,與文脈不隔的。雖說梨園人的內外功夫不同,但都有文化的理路在。他們的筆墨閒情很有書卷氣。汪曾祺當年與裘盛戎合作,就從裘盛戎的文化之囊裡,大受啟發,找到了戲劇文字精妙的東西。曹聚仁、夏衍、黃裳等人,也從梨園人身上學到了書本里沒有的學問。

梨園人對歷史與詩文的認識,儘管多憑直覺、未必深切,但能夠從己身的體味裡,找到厚重的感覺,用聲音、體態、眼色呼應詩文裡的哲學,此乃藝術生命化的象徵。他們對戲文的理解深,或許與此有關吧。今之一些文人,似乎都難有這樣的文化境界。想起來也是時代的差異所致。那時的梨園一代人,活在一個大的文化氣場裡,傳統文化的密碼就在身上,是多種學問集於一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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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君秋作畫

看梨園人這些殘頁短札,能感知京劇早先的無數流派,後來不知何故漸消了,被固定在了那麼幾種上,更見不到新的出現。所以,今天只能坐談梨園舊事,渺乎不可尋覓,像遠離人間的夢幻一般,於是,不免平添一抹幽思,有些寂寞,感到失落。

梨園舊墨展現的這一點,彷彿警示著我們這些後人,在文化之旅中,應十分清楚該取捨什麼,增減什麼。如果以往的歷程不能啟發我們去勇於創新,開闢文化新源新貌;如果我們的文人將文化與火熱生活、與真實情感、與藝術追求分隔開來,面對舞臺,只能寫些無病呻吟的乏味之作、沒有藝術品位的粗俗之作、靠炒作而非作品水平贏得票房之作;如果我們的藝人不將文化融入創作表演之中,亮出來的淨是沒有精神內蘊的東西,起不到以文化人作用;這不光有愧前人,恐怕也走不好文化發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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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大家|從梨園舊墨說開去

孫鬱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長江學者、中國作家協會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委員。長期從事魯迅和現當代文學研究。《魯迅研究月刊》主編,《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副主編。主要著作有《革命時代計程車大夫——汪曾祺閒錄》、《魯迅憂思錄》、《魯迅與周作人》、《魯迅與胡適》、《魯迅與陳獨秀》、《周作人和他的苦雨齋》、《張中行傳》等;主編《回望魯迅叢書》、《回望周作人叢書》、《倒向魯迅的天平》、《被褻瀆的魯迅》、《苦境:中國近代文化怪傑心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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