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馬金瑜: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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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作家陳嵐的一篇文章,回顧了從朋友角度瞭解到的關於馬金瑜家暴、債務和情感的情況,並分析“被家暴女性、金魚、南都記者馬金瑜、微博名面痴、明星網店店長,眾多的身份重疊在一起,她真正的模樣是什麼”?

人性是複雜的,這兩天圍繞馬金瑜的輿論場,各種討論很撕裂,撕裂到讓人懷疑人性。一個成熟的人,不是對別人的痛苦評頭論足,而是寬容、理解和同情。如果做不到同理心,也至少不要出口傷人。

從昨天開始,就不斷有朋友來提醒我,不要再幫馬金瑜說話。

【獨家】馬金瑜: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

大多數是媒體圈的。

核心詞是:

她借錢不還你知道嗎?

另一個核心詞是:

她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一個記者,

為何還持續這麼久被家暴?

甚至在我的讀書群裡,有好幾個鐵粉,因為她的無能,昨天用一下午的時間,各種罵她沒出息。

今天上網,各種汙辱式的詞句都已經出來了:

人精,撒謊精。

一個女人,

婚姻失敗,連帶生意失敗,一個孩子重度殘疾了,

確實她把一手好牌打爛了,可她因此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現在自曝了最深的創傷,

被各種群嘲,

笑她不自救,笑她沒用,

甚至說她撒謊,

就恨不得說她只欠一死謝罪了,

真死了呢?

欠債,還錢,羅永浩欠6億,不也還上了?

樂視的122億,欠了幾年了,賈躍亭都跑美國躲債幾年了。

還有那些執行名單上的名字和數字,

相比那些有錢不還的,

現在,小馬問題都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給一點時間,可行?

我沒有再憤怒,反而冷靜下來。

好好寫這件事,和金瑜這個人。

嗯,借錢這個事,金瑜也跟我借過。

跟我借錢,我不太記得什麼時候了,

3萬。

後來過了兩年,我遇到點事,每一分錢都很難了,就跟她坦白說:

能否還我。

她當時似乎也很艱難,但是聽我說了艱難處境後,她立即還了一大半,

(今天想來,估計也是七拼八湊的)。

剩下的,是我自己跟她說不必還了。

在更前一點的時間線上,可能是生意還週轉的不錯的階段,金瑜默默地參加了一個殘障兒童救助的小群。

一直在默默地每個月定捐500塊。

捐了一陣子可能是生意在走下坡路,就退出了捐助小組。

昨天讀書群裡的讀者激戰時,一位曾經牽頭過定捐的朋友,說起來此事,我才知道。

有一次嚴重家暴,她向我求助,深夜裡,訴說了很多往事和正在發生的悲慘遭遇後,本來要來上海,後來又沒有成行,

我心裡湧現了幾乎是當下所有網友都產生過的情緒:

你受過教育,你見過世面,你是一個記者,還有這麼多朋友,你卻不離開?

算了,我佛尚且不渡憨批,你執意迷他,我可得離你遠點兒,省得雷落下來的時候劈到我。

很惱火。

我知道她被家暴。

不只是一次。

電話裡她說過一些難以啟齒的細節。

偶爾會哭。

更多時候,平靜木然,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時間太久了,我都不記得到底是哪一年開始知道她被家暴。

今天那

“撒謊精”

三個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翻箱倒櫃之後找到了多年前的一個手機(屏碎了),去修復了螢幕。

重啟,翻出來一段2015年的記錄。

就是她被打的某次。

電話裡我力勸她馬上離開,馬上終止這個關係,帶著孩子跑。

她電話裡答應的。

隨即開始猶豫。

“姐,我來了,也許就不會再回青海再回藏區……我再想想。現在臉上也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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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話趕話,我還沒聽出來這句話裡的婉拒之意,

還在很熱切地勾畫著未來。

“你先過來(上海),我們一起做幫助母親就業的社會企業。”

“這裡有你的未來。”

馬金瑜回覆:

“姐,等我兩天。”

我一聽到

“等我兩天”

,頓時傻眼了。

一週後,她給我說: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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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孩子和已經去世的公公的情分”

“扎西請來藏族大神在家算卦唸經”

“要大念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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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真的是氣死了。

就問:

“你怎麼辦?”

是啊,你怎麼辦啊?你以為自己一身伺虎,能夠頂得人家一飽嗎?

我追問:

“他向你道歉了?”

“家裡錢誰管?”

【獨家】馬金瑜: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

道歉了又怎麼樣?不道歉又怎麼樣?

但是否道歉,這個問題,馬金瑜其實也沒回答我。

“我永遠也無法改變這裡的人。”

她不經意的話,可能是人生走到今日潰敗的核心。

我認真想了一下,被家暴

女性、金魚、南都記者馬金瑜、微博名面痴、明星網店店長,

眾多的身份重疊在一起,她真正的模樣是什麼。

我的很多讀者也在文章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除了對受家暴婦女綜合症不瞭解,並不知道受家暴婦女走不出來,並不是沒有這個意願,

而是身心靈都不具備這樣的力量。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都對多次新聞獲獎的記者,抱有一種

“超人”

幻象。

電視電影裡常見的女記者,是這樣的:

青春靚麗、幹練爽朗、頭腦文筆口才都很了得。

但我在生活裡見過小馬,她其實是一個很“鈍”的人。

面容身型都有些鈍鈍的,口舌其實也有些鈍鈍的。

她說話並不快,也不麻利。

她的才華和傑出爆發在文字裡。

她文字很乾,極淨,洗盡鉛華,本身就是一種奢華。

因為偏胖,小馬對自己的性別魅力毫無自信。

但,哪個女孩不善鍾情?

哪個女孩不善懷春?

文字裡可以見到她敏銳而浪漫的天性,渴望一場超越庸常生命的戀愛,對她而言,可能是一種懸而未決太久的衝動。

而在某個採訪蜂農之旅中,

扎西(謝德成)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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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接受採訪的她丈夫扎西,挺會扎心,他對媒體說:

“她體重200斤。我才140。”

只有知道她的軟肋的親人,才能捕捉到這裡隱含的惡意滿滿。

小馬認識扎西的時候不是美女,他是知道的。

在外形上,

(當時的扎西)

他確實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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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某次採訪中看到馬金瑜說過:

“從來沒有一個男生像他這樣對待過我。”

大意是,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追求。

這對於一個沒怎麼談過戀愛的、敏感、自卑、自我容貌評價很低的女生,那真的是……不可抗拒的。

其實這也沒什麼。

多數女性會對保有原始魅力的男性萌發衝動。

但那只是性衝動,

實在衝動,把它當作一場約會,一段激情就好。

享受戀愛的激情就好,正視彼此的差異。

但她把激情變成了婚姻。

一個21世紀的文明人,穿越到19世紀,還想當拯救者,

那不註定是悲劇嗎?

她是個有聖母欲的,想當拯救者的女人。

覆盤一下和我之間有限的金錢來往:

金瑜在手頭還寬裕的時候,會給被虐待被傷害的孩子捐錢。會給我們捐產品,讓我們給孩子義賣。

但那一段時間,她其實還欠我3萬。

我沒在意,她也坦然不還。

後來我真的遇到了事,那一陣子,3萬對我很重要,於是我開口訴說我的悲慘,去要。

她馬上湊錢還我。

為什麼?

她大概是對於弱者,有不能遏止的輸出衝動。

而對強者,則是缺乏邊界感的、依賴的、無所謂的、反正你也不缺對吧。

這不好,這很不好。

這個非常不好。

但,卻是聖母病的一個硬幣的兩面。

我想,吸引馬金瑜的恐怕還不只是扎西。

扎西背後的苦難。

扎西所在鄉村的貧困。

這些都讓一個有聖母病的人,像打了雞血一樣,鬥志昂揚。

這,就得說到馬金瑜的債務。

很多人讓我不要再管她:

“她跟那麼多人借錢!沒有底線!”

我就想問一句,這些錢,是用於吃喝嫖賭吸毒了嗎?

她的日常我大致知道,極其儉省。

那錢去哪裡了呢?

絕大多數是生意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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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之前的寫的故事裡有這麼一段:

“村裡的人,都以為扎西娶了一個富婆!”

這,就註定了後面的結局。

文藝青年浪漫地認為,自己來到一個貧困地區履踐

“拯救天使”的“使命”

而飽經世事、歷經風霜的老農們,則是打量著這個情緒高漲的外來蠢貨,兜裡能榨出幾兩油,夠不夠今年添個毛驢子。

站在遠方,也站在馬金瑜生意失敗的節點、站在這段婚姻破裂的盡頭,

作為旁觀者,我覺得,

她如果只是和扎西開個小店,賣賣蜂農的蜂蜜,

應該也不至於生意失敗,矛盾迭起。

問題就在後面生意越做越大。

所有的生意做大,都意味著投入增加。

記得她有一年在微店上上架藏地雞,看起來很誘人。

散養、野生雞是一個很熱門的商品。

城市裡都開始追求原生態的食物。

但是,細細一分析,可行性不高。

因為,進貨成本太高。

一窩一窩散養在散戶人家的雞,把雞苗發下去,到了時間再收上來,聽起來是很勵志很扶貧的一樁生意,但如果你在底層待過,就會明白,經營管理者的時間和人力成本有多高。

首先是交通。

一戶一戶發放雞苗,一戶戶收購成雞,多難多耗費時間啊?

其次是,雞死亡了誰承擔責任?

讓農民賠?

想都不別想。

那既然雞子沒法點數,那自己吃了,另外賣了,送人了,推脫說狼叼了豹銜了,你也沒轍。

至於自己在當地建個雞場和加工廠?

貧困地區之所以是貧苦地區,很大程度上,他們處於農業社會,

根本沒有現代產業工人的契約精神和時間意識。

他們對於世界的認識還是感性的。

你讓他們996?

婦女們可能聽話、吃苦耐勞而且忠誠——但是,她們有丈夫。丈夫管著她們的時間,還管著她們的錢,也管著她們的自由。

“看把你能的!”

光這一條罪狀,就足以讓她回家被揍得鼻青臉腫。

“一天天死哪裡去了,孩子、晚飯不管?”

而沒有成熟、穩定的技術工人,任何工廠、任何農場,都難以維持。

不客氣地說,如果一個建立在貧困地區的農場、加工廠能夠盈利,

必須是建立鐵腕管理基礎上的。

以國家的威權,在農村經營供銷社,尚且都虧損居多,何況一個聖母病患者?

我一直主張,去貧困地區,要麼你就做純公益。

要麼就是政府的力量去扶貧。

有政府的威權+政策。

讓他們當地人自己發展教育,再發展產業。

先武裝腦子,改變文化,再改變經濟。

所有外來的、嫁接的、強植基因的改變,都註定會失敗。

何況是一個文青、聖母靠熱情支援的脆弱的理念。

有人會說,沿海地區改革開放後發展得多好啊,忽如一夜春風來。

沿海地區在歷史上,上千年都是經濟發達區域,都是貿易、手工業、資本主義萌芽最活躍的地區好嗎?

否則

“投資不過xx關”

這樣的說法從哪裡來的?

現在,說說小馬的借錢。

問了一些朋友。

嚴格意義上,她開始向人借錢,是她去了青海以後。

“扎西娶了一個富婆!”

內心深處,她可能是覺得自己不配得的。

內心深處,她可能是在迎合別人關於“富婆”的傳說。

內心深處,她可能也想證明,自己即使不再是大報記者,即使蟄居山區,

也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

一個前著名記者,還是有著自己無法蟄伏的成就欲,

一個聖母病的人,還是有著無法遏制的改變一個落後地區、救贖一個村莊的狂想。

一個需要得到愛和認同的女人,願意抽取在過去的世界裡的所有的資源,

其中,透支過去同事朋友的信任,

來餵養她所處的當下的一切吧

大概心裡總是覺得,生意很快會賺錢,

一切都會好起來,

明天,明天就能賺回來,然後把一切都還上。

草原愛情童話已經講出去了。

孩子已經懷了,生了。

但只有一半藏族血統的謝德成不是來自原始荒原的草原部落王子,

他只是一個粗暴、庸俗的蜂農。

更不能幹。

還在生意上各種拖後腿。

聽說她是富婆,聽說她坐在屋子裡就能掙大錢,

而關於錢,可能是一個一出屋子,就會膨脹幾倍幾十倍的傳奇,

聽著那些神話般的數字,

四鄰八鄉還能讓你一分錢不給在附近的草灘上放蜜蜂嗎?

就許你發財嗎?

周圍不都得沾光溼碎碎嗎?

你很難向一個農業村莊解釋,生意需要週轉,墊資,人工,損耗。

要走出自己構築的夢境是很難的。

人之所以會一直被欺騙,是因為自己需要被騙。

要說服自己,沒有被深愛,很難。

要說服自己,自己其實把生活過成了一坨屎,更難。

人類最可怕的欺騙,是自欺。

另一方面,

那些朝夕相處的女工,還有在暴風雪後,守候在路口等她來收黃菇的藏人阿媽,

靠她不斷輸血,一度紅火的一些當地的養殖業,

都是千絲萬縷的勾連,

她們是她道德的安慰劑,情感的共同體。

和超人幻覺的最後來源。

這也是一種吸毒吧。

透支了自己來自文明世界的一切關係,去餵養、去構築的生態圈。

以為能改變什麼。

婚姻失敗,生意失敗,再加上2個親人相繼去世,都是重症,自己還遭受嚴重暴力

3個孩子,其中一個有嚴重的腦損傷。

在微店貸款的資金,是專案失敗了,連本帶利,

50萬滾到了80多萬。

這是她最大的一筆債。

其他的是以前一些同事朋友的借款。

以及少量的微店訂單,因為後期,婚姻已經無以為繼,謝德成作為法人代表的微店,

應該無法經營。

一連串的失敗。

今天我在整理這個事件的時間線,

既作為馬金瑜曾經的朋友,也作為一個一直在幫助受家暴婦女的人,兩重感受疊加在一起,

正好看到了這樣的一條新聞。

【獨家】馬金瑜: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

湖北武漢,一位23歲的女生,從35樓跳下身亡。

她大學畢業,家境並不差。

剛剛畢業沒多久,遇到一位比她大8歲的男友。

男友各種忽悠她抵押,買了價值50萬的豪車。

債務危機下,她不堪忍受,跳樓身亡。

看完新聞,

我心裡一陣絞痛,

【獨家】馬金瑜: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我的人生就像一部電影

馬上去給馬金瑜留了個言:

“人在,一點點幹事情,債務總能還清。”

她回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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